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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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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朦朦胧胧地,笼了整片花园。

卢谦宁撑着伞,候在回廊尽头,等庄又楷出来了递过去,想要遮住他。

庄又楷个子高,身高差让老人很是费劲,他索性微低了头,伸手接了伞过来,“出发时间跟赵蔓枝说了吗?”

“正要跟您说这个事。”卢谦宁跟上他,“赵小姐有事,晚点自己回去。”

前面男人脚步稍有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常,“好。”

“您不问什么事?”

“她的私人时间,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卢谦宁打量着他神情,弯了眼角,“比如,关心下属?”

“……”庄又楷默了默,“宁叔,你今天话有些多了。”

“欸,是我不对了。”

两人绕过大厅进入电梯,一列身着中式制服的工作人员路过,恭恭敬敬喊声“庄总好。”

梯厢门一点点合上,庄又楷垂睫,投下一片细密阴影,“还记得员工制服是霖哥的设计。”

提及故人,卢谦宁也不免叹口气,“阿霖少爷其实在艺术上天分更高,小时候就喜欢涂涂画画。若是任他深造,现在说不定也是一画千金的名家。”

他的话引来身侧人一声轻笑,“加上庄家的名号,怕是不止。”

庄这个姓氏困住了太多人,以前是庄又霖,现在是庄又楷。他们功成于此,败亦如是。

庄又霖懂事很早,按部就班地学习继承人的课程,提前从哈佛毕业后,就进入集团开始锻炼,在庄兆诚偏宠陈沛珊那些年里,是他为弟妹挡住了最多的风雨。

永远温和可靠的兄长,在庄又楷心间长成一堵城墙,庇护他追逐梦想的自由,成为他恣意任性的靠山。

那年伦敦的夏天尤其萧索,庄珮英千里迢迢赶来,双目通红,一袭黑衣衬得无比憔悴。庄又楷记得她苍白颤抖的唇瓣一开一合,声音渺远如天国福音——

“霖哥没了,是车祸。”

“他们说是意外,可我不信!陈沛珊,一定是陈沛珊!”

庄珮英发疯似的摇晃着他的肩膀,“当年妈妈就是因为她死的,现在她又把手伸到大哥身上,阿楷,爷爷帮不了我们一辈子,只有你,你才能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夺回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

明明是那么多年前的回忆,再回溯时,庄又楷总觉得寒意沁骨。

仿佛那年伦敦的雨一直在下。

“其实英姐是最适合当继承人的。”

她聪明、大胆、有野心,可惜老爷子古板,怕家业拱手让人,不肯让孙女继承。

卢谦宁笑说,“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庄又楷闭眼倚在后座,揉了揉眉心,“但我想,她会做得比我更好。”

庄家的女儿,最后的归宿就是联姻,牺牲后半生的自由,祭奠婚姻去换取更高的利益。哪怕优秀如庄珮英,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雨势渐盛,黑色轿车如一仞寒光破开连绵的雨幕,很快转上大路。

每年这个时节,他总是格外消沉。这个不能提的日子,是庄又霖的忌日。

哗啦啦的雨声被隔绝在外,车内音响里,悠扬的大提琴声流淌出来。庄又楷侧首看向窗玻璃,水珠次第往后退去,留下斑驳的水痕,仿佛那些他再也碰不得、捉不住的瞬间。

连日心神不宁地解决公关危机,又身体力行地与那么多客户打交道,卢谦宁几乎以为他累得在后座睡着,一点点调高空调,生怕这位小少爷着凉。

他刚设置好温度,冷不丁听到后座传来一声“宁叔”。

“您没睡着?我还说调一下温度呢。”

庄又楷却没答他的话,“今天赵蔓枝跟你说,她做什么去了?”

“噢,赵小姐啊,说她要去老城找个师傅裁旗袍。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她找到地方没有……”

卢谦宁还没说完,话音就被庄又楷截断。

“停车。”

*

这天气是真多变!

凄风苦雨里,赵蔓枝的小阳伞几乎要被吹变形。她出来前看了天气预报只有小雨,认为这把伞足堪大任,哪知雨下得这样恶劣,几乎令人寸步难行。

她认命地躲到公交站台下,抹了把湿漉漉的发梢和裙摆,再把手机上的水珠擦干。屏幕里,打车软件赫然显示“司机还有十五分钟赶到”,行进路线红得触目惊心,有很大概率,她要等更久。

赵蔓枝今天穿了条浅色雪纺裙,斜裁的裙摆垂到小腿中段,原本飘然若仙的轻盈面料,刻下因为被污水浸透耷拉着贴在她的小腿肚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依稀记得这是走过拐角时,一辆车急速驶过泥水飞溅导致的。

素质真差。

她皱着眉,反复擦拭星星点点的泥污,发现没有办法擦掉时,沮丧地叹口气。

显然要求别人文明很难,下次遇到雨天,只能尽量往人行道内侧走了。

雨幕中,城市车水马龙依旧,汇入长长的红色车尾灯河流中,蜿蜒至望不尽的远方。赵蔓枝扔掉纸巾,走到路边张望,想看看有没有过路的出租可以打,但是可想而知,在这种天气下只能事与愿违。

恰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城号码,她快速接通。

“诶姑娘,你定位的这个位置是在徐家弄口嘛?我怎么没看到?”

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公交站台,“对呀,就是徐家弄口,我就站在公交站台这呢。”

“公交站台?”

“对呀!”

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应急灯缓缓靠近,赵蔓枝如攀救命稻草,拼命挥手,“我看到你了!”

“我怎么没看到你呢姑娘?”

“您是黑色的车对吧?我在招手,看到我没有?”

“黑色?不是啊。”

“啊?”

赵蔓枝愣住了,但那辆黑色轿车确实又在她跟前停稳,刚刚着急了没看清,再定睛一看,她汗毛耸立。

漆黑的玻璃上依稀透出后座男人的轮廓,她只需一眼,便能辨认出他的身份。

赵蔓枝屏息,连电话那头司机的埋怨也顾不得听。

“诶哟姑娘,你说徐家弄口公交站呀,那你在对面嘞,这掉头也太远了。”

车窗一点点降下,她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狼狈一展无遗,那双淡漠瞳眸看过来,淅沥的雨声也被隔绝在外,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喂?你这单我跑不了,换个司机吧,我取消了啊。”那头网约车师傅还在聒噪,“能听到吗姑娘?喂?”

“听到了听到了,您取消吧。”赵蔓枝慌忙挂断电话,呼吸节拍也乱了,看向车内的庄又楷,“……好巧。”

他将目光移开,话音冷淡,“上车。”

“可是——”

“雨下进来了。”

“……噢。”

赵蔓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刚刚车窗打开的地方有一点细细的水痕,她垂眼抹了去,相比起来,她身上比这湿得更彻底。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大少爷怕雨淋湿车内,却愿意载一程落汤鸡的她。

她怕给他添麻烦,便把裙摆挽起来放到膝上,又掏出纸巾再把自己身上擦了擦,全然没注意身边偏首看向窗外的男人,喉头不可自抑地滚了滚。

他明明知道赵蔓枝好看,之前她在宴会上穿着礼服的秾丽模样已足够彰显雪肤花貌、皓齿明眸的优势,可为什么刚刚看见雨里的她,心头还是会莫名为之一颤?

原来真的有人,即便素淡似出水芙蓉,也能美得摄人心魄。

赵蔓枝收拾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庄又楷,又看了看沉默的宁叔,轻声问,“宁叔,能麻烦您把我带到地铁站吗?我看了导航,就在前面几百米。”

卢谦宁刚要说什么,却听庄又楷说,“你要找的旗袍师傅在哪?我送你。”

她表情顿了顿,“在老城,过去挺麻烦的,我坐地铁就好了。”

卢谦宁左右为难,“这我该听谁的啊?”

“店在哪?”庄又楷重复了一遍,“前面是岔路口,再不说要错过了。”

赵蔓枝拗不过他,报了个地址,果然,卢谦宁打了方向盘,向右边拐了过去。

“你那边的座位后面有一张羊毛披肩,自己拿一下。”

她讶异回头,却看庄又楷闭目养神,靠在颈枕上的姿势慵懒平静。

赵蔓枝没说什么,找到羊毛披肩裹在身上,四下被包了起来,潮润的体感很快被.干燥覆盖,熟悉的香气涌上来,先钻入鼻腔的,仍是那股辛辣烟草味道。

不是第一次与老板同处一个空间,可赵蔓枝仍会感到紧张。

他不说话时自带山海倾覆的压迫感,尤其是闭上眼后,外表最后一丝柔软之处也被藏匿至深,只剩无以言表的冷冽。

看似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在细微处,不着痕迹地表露关心。

她低下头,把脸一点点埋进去,不经意地弯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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