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基地里不止有人味儿，还有低级虫族的气息。

奇诺卡维安睡不着，那条白线虫还在他手里攥着。

这种虫子喜欢藏在枕头棉被里繁衍，产的卵孵化后，幼虫会在人睡觉之后从耳朵钻入大脑，以脑髓为食。

在明处发现一条，暗处指不定有多少。

他听着克莱因平稳的呼吸声，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

虫族喜欢待在暗处，也适应黑暗。

奇诺卡维安视野中的房间轮廓清晰，他走到克莱因床前，看着床上一个鼓包。

然后弯腰把床底的虫都抓走。

还好让这些虫都藏起来了，不然克莱因该睡不着觉了，

“……”

-

翌日，克莱因睡到自然醒，奇诺卡维安则在门口蹲着。

“……你在门口做什么？”

“守门。”

在虫族待的那些年，克莱因认识的虫族可以分两类。

四肢发达如猛犸象，大脑圆滑如草履虫，或者是四肢依旧发达，有点智商但不多的那种。

梅里耶和奇诺卡维安不属于这两类，两只虫做事总是让人意外。

比如现在。

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不说又会让对方默认自己同意这样的行为。

“以后别蹲这儿，蹲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蹲累了站会儿，站累了蹲会儿。”

既尊重了他人的习惯，也解救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就不会觉得糟心。

奇诺卡维安觉得自己好像又惹克莱因生气了，是床底的虫子被发现了吗？还是蹲在门口这件事？

守门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

克莱因打了个哈欠，兀自开门出去。

留在原地的奇诺卡维安想不通。

想不通是正确的，就像克莱因也想不通，为什么有虫能这么死脑筋？

温声细语说对方不当一回事，不给好脸色反而会开始反省自己。

克莱因不会随便发脾气，不过，如果发脾气可以让人好好听她说话的话。

地下城基地不辨白天黑夜，但这里会根据时间亮着灯。

然而，用灯光代替太阳还是会让克莱因分不清白天黑夜。

基地位于地下，但人类需要呼吸，那么他们所需要的氧气从哪里来？

从地上，地上空气污染严重，于是就需要将这些空气净化了输入地下城中供人类使用。

同理，人类呼吸产生的废气也一样。

或许是起晚的缘故，克莱因没在街道上看到任何一个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原来是莫博士在检查教育区的通风口。

莫博士以为克莱因是来找其他小朋友玩，遗憾地告诉她：“孩子们生病了，我担心有污染物混进来了，现在在排查通风口。”

污染物。

这里所说的污染物有两种，一种是蓝星的病菌，一种是虫子。

想到奇诺卡维安昨晚在她枕头里抓出的虫，她有不好的预感。

“居住环境排查了吗？床上用品，还有水源……”

莫博士脸色一变，快速向地下城的水库跑去。

义肢跑起来并不灵活，甚至有一种怪异的机械感，就好像这个人不会走路。

克莱因也跟着过去，她看莫博士联系相关人员调取监控、对水质进行检测……

样本很快变色，莫博士有不好的预感，莫博士语气着急：“要出事了，克莱因你先回去。”

这时候，教育区高年级的一个女生跑来，她眉头皱起，气还没喘顺就指着那边的宿舍：“莫博士你快去看看吧，宿舍好多孩子发高烧，怎么叫也没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因想到奇诺卡维安，按理来说，这跟屁虫现在就该跟过来了。

可没有。

他去哪儿了？

克莱因跑回宿舍，打开房门后，里面空无一人。

隔壁的一个小孩也在奇怪：“姐姐，你是不是在找人？跟你一起的那个姐姐被居民区的一个叔叔带走了。”

脑袋有些晕，克莱因又开始往外跑。

她明显感觉到地下城的含氧量较低，反而是人类呼出的废气，二氧化碳的含量比较高。

脸上是火热的，心里开始变凉。

克莱因直觉，要是不快点找到奇诺卡维安就要出大事了。

“……”

与此同时，芙兰在街边一角落蹲下，手指蹭了下拐角处的黏液。

这气息……

“是刚孵化的幼虫。”

宓迭抱胸垂眸，给予肯定：“有虫子的气息，不止一种。”

“……”

-

虫族多少对本族气息有些敏感，平时克莱因不会去注意这些，甚至有意封闭自己的嗅觉，但奇诺卡维安的气息她记得，有种草木的苦涩。

他跪地上大出血那会儿简直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克莱因大口呼气，有种脑子冒烟的感觉。

不行，这里的含氧量太低了。

她放慢了脚步，最后在居民区的一栋小别墅里找到了人。

这栋小别墅与其他居民房格格不入。

克莱因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一股血腥味，属于人类的那种。

客厅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板上血红蔓延，一直到克莱因的鞋底。

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天花板上的灯泡外壁碎了一半，掉在地上的碎渣反射细碎的光。

一道黑影被拉长，落在克莱因身上。

几乎在嗅到克莱因的气息时，奇诺卡维安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被提起的男人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闷响。

克莱因：“……”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无助，这要怎么毁尸灭迹？

沙发后探出一个脑袋，那双翡翠色的眸子在忽闪的灯光下看着格外天真无邪，就好像刚在掐人脖子提人起来的不是他一样。

“克莱因？”

克莱因把门关上，抬脚朝奇诺卡维安那边走去。

“等一下，我没穿衣服……”

于是克莱因转过身打开光脑。

“衣服需要我再给你找一套吗？”

奇诺卡维安看着克莱因的身影，擦了下脸上的血。

“……没有弄脏你给我的衣服。”

他的声音很轻，又有些颤，克莱因差点相信他怕了。

她舒了口气开始处理案发现场。

“你去穿衣服，我善后。”

“嗯……好。”

就像克莱因不理解，为什么奇诺卡维安会让衣服独善其身，奇诺卡维安也不理解，克莱因明明很想跟人类一起却还是在发生这样的事后包庇他。

克莱因不是第一次善后，梅里耶没少这样处理废掉的棋子。

用光脑扫描清理掉血迹，然后把碎掉的东西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回去，尸体丢进光脑空间粉碎。

之后就是消除现场痕迹。

……

处理完一切事后，克莱因去找奇诺卡维安，后者在一间卧室里擦拭身体。

堆血的衣物被丢在一旁，他将裙子的吊带拉到肩头，然后一个死结诞生。

他似乎有些没有办法。

克莱因：“……我帮你。”

这一过去，克莱因发现奇诺卡维安似乎比之前还要矮一点——嗯，身形又小了些，绝对不是被她吓的。

虫族可以改变自己的身形，呈现的不同年龄状态也都是他们的曾经。

“克莱因，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哥哥啊？”

克莱因面无表情：“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心理年龄奔三的她当然不会这么喊。

“那克莱因你想过夫侍的虫选吗？”

克莱因觉得糟心，她从光脑里拿出可以消除血腥味的香水，怼着面前的虫一顿乱喷。

“我三岁，不想这些。”

“你看见了……”

那倒没有。

但奇诺卡维安想不出比伴侣更亲密的关系。

克莱因皱眉打断：“虫族也有看了就负责这破规矩？”

更何况，又不是她让他光着噶人的？

等等，克莱因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身上留着宓迭的血，宓迭和奇诺卡维安似乎有血缘，四舍五入一下，他们也算是亲姐弟？

梅里耶把她介绍给奇诺卡维安的时候也说过他们算血亲。

克莱因缓缓：“我们不是亲姐弟吗？”

奇诺卡维安：“？”

不该是兄妹吗？

-

王女不是只由血脉决定的。

为了不让克莱因伤心，奇诺卡维安没把她的身世告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