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学习互助任务之后,沈蹊言还真的煞有其事地开始给谢凌羽的补课之旅。
他给谢凌羽垒了三本厚厚的笔记本,分别是英语,数学和文综,他把那三本笔记本给谢凌羽的时候,谢凌羽目瞪口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再看向沈蹊言。
沈蹊言倨傲地伸了伸下巴,惜字如金地给了他两个最绝情的字。
“看完。”
谢凌羽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全部?”他再问了一遍。
“全部。”沈蹊言丢给他两个字,坐了下来。
谢凌羽被这两个沉重的字砸得头晕眼花,他沉默了半晌,不死心地继续试探:“真的要全都看完吗?我觉得其实——”
“谢凌羽。”
沈蹊言放下书,眼珠一转,凝在他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谢凌羽身上毛毛的,哪哪都不舒服。
“怎么了?你看得我瘆得慌。”谢凌羽的嘴角抽了一下,“我说的是实话。”
“你有认真看过你的成绩单吗?”沈蹊言甩出一个重磅炸弹。
谢凌羽顿时闭嘴了。他无言以对。
他的成绩单,从高一开始,他就没完完整整看过。
小学的时候,谢盈给他报了一箩筐五花八门的特长班,誓有一种我非要找出我儿子擅长的天赋不可得决心。谢凌羽其它没有遗传谢盈女士,但娘俩是一脉相承的犟种。
于是在谢盈女士一腔热血的执着之下,谢凌羽一学期换了十门特长班,从书法,绘画,舞蹈到各种乐器,全试了个遍,才发现谢凌羽似乎有绝对乐感,弹起钢琴来还像那么点范。
钢琴老师前脚刚表扬了几句,后脚被夸得心花怒放的谢盈女士就满面笑容地签下了三年的钢琴特长班。
还好谢凌羽虽然不靠谱,但却意外地和钢琴十分契合,就这样一路顺利地考级。
初中的时候,谢盈还没那么忙,那会她刚离婚,每天啃着前夫留下的老本,坐吃山空,有事没事就监督谢凌羽学习,谢凌羽在她的耳提面命下尚能看进去一些书,所以初中成绩还算可以,加上特长分,顺利地进入了重点高中。
上了高中后,谢盈可能是受了“上了北中一只脚就踏进了大学”的论调的蛊惑,也可能是谢凌羽表现得乖顺懂事,谢盈做出了选择——她要继续做她的事业,服装设计。
将近不惑之年的谢盈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她要去留学,然后把自己丢下的品牌继续做起来。
高一那年,谢盈边留学边开始到处跑生意,拉赞助,忙得脚不沾地,把谢凌羽丢给王姨,极少回家。
没人管的谢凌羽像花园里无人看管的野草,到处疯长,他的成绩也顺势一落千丈,毫不意外。
高一暑假,在生意场和情场春风得意,叱咤风云的谢盈终于想起在遥远的中国还有个被遗忘的儿子,千里迢迢赶回了家特意参加了一次家长会,然后被老师们争先恐后的投诉糊了一脑门。
看到谢凌羽的成绩单后,谢盈整个人宛如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脸色发青,嘴唇发抖。
受了巨大打击的谢盈暗暗准备让谢凌羽出国。
然而谢凌羽死活不肯,到现在还在和谢盈抗争。
连自己亲妈都不愿意看的成绩单,谢凌羽本人更不可能去认认真真看了。
看到谢凌羽阴晴不定的脸色,沈蹊言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长叹一口气,把那成绩单丢给了谢凌羽,竟然还煞有其事地给他做起了分析。
“你的成绩现在在这。”沈蹊言一指,在成绩单接近末尾的地方找到了谢凌羽的名字,“班级一共50人,你排在40名,下一次,你要进步到30名,也就是说,你最起码要进步30-50分。不算成绩通货膨胀的情况下。”
“你的语数英三科,只有数学一科是及格了的,英语,70分,语文,80分,下次就是期中考了,你的目标是下次英语必须进步20分,语文进步10分,才能达到最低标准,文综这种科目,飘忽不定,无法预测,太吃题目和状态了。但是,我给你的笔记里,我画的那些重点你只要能死记硬背下来,再生搬硬套进去,你绝对可以进步十分。”
说完之后,沈蹊言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谢凌羽的脸色忽明忽暗,纠结半天,只能憋出个“哦”来。
“所以现在,你必须把我这三本笔记看完,你才有救。”沈蹊言推了推那几本笔记,“至少,也要把我画的重点都看一遍,听懂了吗?”
谢凌羽点了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他把三本本子划到自己的“领地”里,突然意识到,沈蹊言难得和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得都有些唠叨了,还怪新奇的。
想到这,他有些惊异地抬眸地觑了沈蹊言一眼。
沈蹊言就和旁边长了个眼睛似的,立刻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有点不习惯。”
沈蹊言:……
谢凌羽嘴皮子比脑子快,刚一时间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全说出来了,这下回过神来,细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只能翻开文综的笔记,和上面各种佶屈聱牙的晦涩定义咬文嚼字起来。
接下来几天,谢凌羽几乎是一头扎进沈蹊言为他亲手打造的知识迷宫里,背得茶饭不思,日夜颠倒,连王易都怀疑他走火入魔,鬼迷心窍了,不顾他反对,非要在晚读的时候把谢凌羽推到走廊,美名其曰要让他呼吸下新鲜空气,缓缓神。
谢凌羽此时还是个伤残者,只能任由宰割,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王易好心的“散步”提议。
这一散,就散到了高一旁边的实验楼的连廊上。
高一,高二,高三都由连廊连起来,高一过去还有栋实验楼,也是连在一起的,然而实验楼平常没什么人去,教室里都空荡荡的,十分安静,一到晚上,就成了社团开会的地点,或是某些小情侣幽会的秘密地点。
谢凌羽看着这个离高三隔着足足三栋楼的地点,有些五味杂陈地横了他一眼。
王易一路推着谢凌羽,穿过高一,高二的连廊,和逃亡似的,此时还上气不接下气,拿起一瓶可乐咕噜咕噜地灌了大半瓶下去。
谢凌羽皱着眉,明显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
王易蓦地打断了他,伸出一阳指,呔了一声,大喊道:“主公莫要再受妖人蒙骗啊!”
谢凌羽:……
他之前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和这等缺神经的白痴称兄道弟的?
他摇着轮椅,就要逃离现场:“今天的笔记还没看完,我得赶紧回去——”
“哎哎哎。”王易及时扯住了他的轮椅,谢凌羽顿时就像个被抓住后颈的兔子一样,跑也跑不得,只能坐在那,伸直了腿,干瞪眼。
“你到底要干什么?”谢凌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屁快放。”
“我还能干什么。”王易面露无奈,“你这几天和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就是埋头读书,你是忘记了之前交代给我的事了?”
谢凌羽盯了他老半天,也没能从记忆里搜索出到底是什么事。
他现在脑子里充满了第十一次三中全会,分封制,社会主义道路,季风洋流,在脑子里正不分你我地打架,他实在没多余的记忆去装别的东西了。
“是什么?”谢凌羽一副脑子刚被刷机非常崭新的模样。
王易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篮球队啊,篮球队啊。”
谢凌羽眨了眨眼,仿佛篮球队这三个字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需要咀嚼一下,才能理解他的意思。
“哦,篮球队啊,怎么了?”
“说是比赛延迟了。延到校庆之后。”王易呼了口气,“说不定能撑到你腿好呢。”
“嗯。”谢凌羽明显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回道,“我知道了。还有呢?”
语气和皇帝听大臣汇报一样,王易又差点没被他呛到。
“还有校庆啊,咱班文娱委员托我来问你,你要不要报个啥节目之类的。”
谢凌羽唔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福至心灵地瞥了一眼王易,只见王易的表情不自然地动了动。
“咱班文娱委员不是苏嘉卉吗?”他眯了眯眼,问。
王易感觉自己的耐心彻底告罄:“那是上上学期,高二的事了!”
谢凌羽哦了一声,揉了揉被王易的声音震到的耳朵,又问:“那现在是谁?”
“李悦。”王易清咳一声,说。
谢凌羽终于明白那点不对劲的苗头出在哪了,他抓住话头打探:“那她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
“我怎么知道。”王易耸了耸肩,“大概女生,害羞呗。”
谢凌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王易感觉是带了任务过来的,循循善诱地引导他,“你上次高二在校庆不是弹琴了么?很轰动啊。”
谢凌羽早就看穿了王易心里打的的那点算盘,没应他的话,掀起眼皮,懒懒地反问:“哦?真的么?”
“对啊。大家都盼着你再弹一次呢。”王易见有戏,兴致勃勃地继续鼓励他。
谢凌羽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突然停住了。
等等?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