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怔，谢凌羽眼疾手快地关掉了小夜灯。
体育器材室又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
沈蹊言刚出声，谢凌羽就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冲他比了个嘘。
沈蹊言没说话了。
外面的响动还在继续，似乎是有人走了过来，在体育器材室前面捣鼓着什么。
沈蹊言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有锁轻轻摩擦门的声音，接着他听见有个声音在低声呢喃。
“这门怎么没锁啊，谁忘记锁了……”
沈蹊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击打着耳膜。
过了大约几分钟，沈蹊言听见外面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等到确认脚步声走远之后，旁边的谢凌羽忽然一跃而起，冲到了门口，他试着拽了拽体育器材室的铁门，然后发现体育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上锁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正巧沈蹊言走到旁边，用眼睛询问他。
谢凌羽挤出一个苦笑，用气声回答道：“上锁了。”
沈蹊言听力不太好，谢凌羽用气声说话，他听不太清楚，只能勉强靠唇语识别。
上锁了？
沈蹊言不信，也上手拉了拉，没拉动。
真上锁了。
沈蹊言急得连手势都出来了，他边比划边说：“那怎么办？”
谢凌羽看见沈蹊言着急的模样，不知觉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你先别急。”
突然被温暖的手握住，沈蹊言漂浮不定的心像有了着陆点，缓缓地降落了下来。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谢凌羽说着，把夜灯点亮，塞进沈蹊言怀里，冲他眨了眨眼、
沈蹊言抱着夜灯，看着谢凌羽走到旁边的窗户边，踮脚往外面张望。
体育器材室只有一个窗户，还非常小且窄，窗户设的位置有些高，就连谢凌羽也需要踮脚才能勉强够到一点窗户框。
谢凌羽想了想，又从体育器材室旁边搬来几个仰卧起坐的垫子，铺在上面。
沈蹊言在旁边干看也无益，他也拿着夜灯在体育器材室搜寻起来。
他一下子注意到了在角落里翻到的一把椅子。
沈蹊言一手夹着夜灯，一手搬着椅子，来到了谢凌羽身边。
“用这个。”他用眼神示意谢凌羽。
谢凌羽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真心地赞扬了一句：“不愧是学霸，厉害！”
椅子的高度还不够，于是谢凌羽拿来几个垫子，把仰卧起坐的垫子垫在下面，然后把椅子放在了上面。
两人几乎把所有能垫的垫子都垫了上去，才勉强能爬上窗户的边缘。
谢凌羽的额头都沁出了晶莹的汗珠，他长舒一口气，然后看向沈蹊言。
“你先还是我……？”
他抛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沈蹊言愣了下，抬头看向了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窗户。
他犹豫了下，就听见谢凌羽自作主张地决定了。
“你先。”
沈蹊言惊讶地挑了挑眉。
“为什么？”
“这个垫子和椅子不太稳。”谢凌羽走到垫子旁边，摇了摇，“你先上去，我可以替你扶着。”
沈蹊言走到垫子旁边，皱了皱眉：“那我上去之后，你呢？”
谢凌羽看着他，眼睛在体育器材室透进的光里湿润得明亮：“所以你要在上面等我，拉我一把。”
沈蹊言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一种很鲜活的感觉在心底滋生，仿佛有什么在悄悄破土而出。
他忽然想起，他和谢凌羽在新学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曾经一起翻墙。
结果是……
他忽然涌上一阵愧疚感。
“那……那我先上去，我一定会在上面等你的。”沈蹊言坚定地对他说。
“行，相信你。”谢凌羽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说。
他把小夜灯关了，手机，没吃完的蛋糕都打包好了放在蛋糕盒里，又把这些东西都塞进背包里，递给了沈蹊言，让他先背上。
沈蹊言背上了，慢慢地从垫子站在了椅子上，椅子摇晃了一下，他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又被谢凌羽接住了。
谢凌羽双手牢牢地扶着椅子，抬头看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沈蹊言对他笑了笑，然后双手攀住窗户边缘，轻轻一跳，卡在窗户边缘上爬了上去。
窗户可落脚的地方很窄，他打开窗户，往角落缩了缩，勉强坐在了上面。
操场上的人几乎已经走完了，连那些带着手电筒四处巡逻的保安也不见了，整个操场寂静无声，唯能听见寒风吹过空旷操场的风声。
“你快点。”沈蹊言伸出手，“外面人都走完了。”
谢凌羽点点头，赶紧踏上了椅子，他刚站上椅子，就觉得椅子摇晃得厉害，他使劲稳住身形，才勉强能够维持平稳。
沈蹊言有些着急，那底下的垫子全是软的，看着就岌岌可危，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他恨不得把手伸得无限长，把谢凌羽直接提起来。
谢凌羽等到平稳了些之后，双手撑在台子上，沈蹊言弯下腰，扶着他的腰，谢凌羽借着力迅速爬上了窗户。
他刚落脚到窗户上，脚底下的那把椅子就轰然倒地，发出了响亮的尖叫。
两人吓了一跳，纷纷往里面望去。
看见椅子倒了，谢凌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沈蹊言说：“我们快下去吧。”
然后两人一转身，看见下面空空如也，连个能垫脚的东西都没有。
谢凌羽：……
“这怎么办？”沈蹊言也傻眼了，“这么高，跳下去？”
两人中总得有一个人又得骨折。
“早知道刚才带个软垫上来了。”
谢凌羽后悔莫及，他又转身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可以够得到那个椅子，我们把椅子扔下去，然后再慢慢下去，应该就可以了。”谢凌羽对他说。
沈蹊言点点头。
谢凌羽伸着手，够着那个椅子，然后从另一边放了下去。
安静的操场响起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快，我先下去。”谢凌羽唯恐这个声音惊动了旁人，压低声音对沈蹊言说，“我需要你帮忙拉着我的手，我慢慢下去。”
因为两人都挤在狭窄的窗台上，所以靠得很近，谢凌羽转头和他说话，就相当于耳语。
沈蹊言只觉得谢凌羽的呼吸拂过耳尖，软热的，激起一阵麻麻的酥痒。
“我下去了。”
沈蹊言拉着谢凌羽的一只手，谢凌羽的另一手攀着窗台，慢慢地把自己吊了下去。
接着，谢凌羽喊道放手，沈蹊言就放开了手。
沈蹊言看着谢凌羽跳下去，心脏都慢了一拍，在看到谢凌羽稳稳地落在了椅子上，他才长舒一口气。
“你下来。”谢凌羽对他做了个手势，双手环抱，“我接着你。”
沈蹊言看着底下的地面，感觉有些眩晕。
“沈蹊言。”谢凌羽怕他听不见，还是提高了声音，“你听见了吗？我接着你，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接着你。”
沈蹊言点了点头，然后站在窗台边缘，用力一跳。
谢凌羽伸出手，沈蹊言正好跳到他怀里，他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风呼啸而过，风中袭来草木的清香，卷着冷气，然而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却是温热柔软的。
谢凌羽后退了一步，他感觉似乎有某个东西轻轻擦过他的耳朵，谢凌羽像触电了似的，立刻就把沈蹊言放在了一边。
沈蹊言刚经过剧烈的运动，还没从惊吓的余韵中缓过来，脸颊泛着可疑的红，和黄昏的落日一样。
谢凌羽马上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把椅子挪到一边。
“你没事吧？”
嘴上问着，眼睛却不敢看沈蹊言。
沈蹊言摇了摇头：“没事。”
“现在是不是已经很晚了？”他抬起头，向周围看去。
谢凌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像是的。”
他们晚自习下课是十点十分，然而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十一点半。”沈蹊言的脸色白了一瞬，“好像寝室已经关门了。”
“没事。”谢凌羽大手一挥，“上我家先住一晚去。”
两人刚走了几步，谢凌羽突然停下，脸色骤变。
“坏了，那学校大门也……”
两人对视了一瞬，都从彼此的眼中窥见了慌乱两个字。
“那……”沈蹊言罕见地有些乱了阵脚，“现在要怎么办？”
谢凌羽思考了一瞬，最后说出了两个字。
“翻墙。”
沈蹊言：……
这一晚上又跳窗又翻墙的，他们过的都是什么飞檐走壁的日子啊！
两人又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墙角下。
见四处无人，谢凌羽弯下腰，把那个曾经被沈蹊言挪走的石头又挪了回来，放在墙角下。
“好了，这次还是你先爬。”谢凌羽做了个“请”的手势。
又……又爬墙？？
沈蹊言站在墙面前，抬头仰望那堵高高的墙，摇了摇头。
他站在石头的上面，轻轻起跳，双手向上一攀，灵活地翻到了墙头。
“要我拉你一把吗？”沈蹊言拨开墙角繁茂的三角梅，探出头，对下面的谢凌羽说。
谢凌羽摇了摇头：“你当我是谁啊，爬墙而已。”
他后退了一步，做出助跑姿势，迅速跑到石头上面，跳了起来，眨眼之间就翻到了墙头，身手矫健，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没少干这种事。
沈蹊言在旁边看着他笑：“一看就知道没少翻墙吧。”
“我又不是什么好学生。”谢凌羽也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跳下了墙。
“这次翻墙很顺利。”谢凌羽瞥了他一眼，“因为没有某人使诈。”
沈蹊言啧了一声：“忘掉这件事吧，算我求你。”
“走吧，回家。”
谢凌羽抛下这句话后，跑了一段距离，回头朝他挥手。
“还有蛋糕没吃完呢。”
冬夜里，寒风簌簌，周围的树支棱着光秃秃的枝丫，月亮行至树枝中间，锋利的树枝刺穿了月亮，少年的身影穿梭于漆黑的街上，像展翅欲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