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床头手机的闹钟响起的时候,谢凌羽才从睡梦中醒来,摸到床头的手机之后,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沈蹊言早就醒了,他坐在床头,瞟了一眼旁边的谢凌羽,又垂下眼。
他到现在也不理解昨天晚上的自己是被谁夺舍了。
想起来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藏起来。
可怕的不是他竟然喜欢上了曾经的死对头。
可怕的是他居然趁死对头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人。
好想死。
沈蹊言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他赶紧换好衣服,看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谢凌羽,冲去卫生间洗漱。
来到卫生间,他洗了把脸,才觉得自己清醒了些。
他来到谢凌羽床边,拍了拍他露在被子外的手,叫他起床。
谢凌羽再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蹊言,嘟囔了一声。
“快起床了。”沈蹊言有些无奈,“不然我们得迟到了。”
谢凌羽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喝的酒有点多,他到现在还有点懵。
眼前出现沈蹊言的脸,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脑海里的片段慢慢闪回,他好想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们一起坐地板上喝酒聊天,最后好像……他睡着了吗?
谢凌羽眨了眨眼,问:“是你昨晚把我搬到床上来的吗?”
“不然呢。”沈蹊言平静地看着他,“你睡得人事不省,只能我来帮你了。”
谢凌羽有些尴尬,昨天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麻烦到沈蹊言。
好在沈蹊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瞟了他一眼。
“快起来吧。我已经洗漱好了。”
“哦对了,新年快乐。”沈蹊言倚在墙上,对他说。
谢凌羽愣了一下,也回道:“新年快乐。”
“我昨晚睡着了,听说昨天有烟花,你看到了吗?”谢凌羽问。
“看到了。”沈蹊言看了他一眼,“昨天在海边放的,很漂亮。”
“啧。”谢凌羽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早知道昨天不喝酒了,想看烟花,你有拍视频吗?”
“没有。”沈蹊言回答,“顾不上。”
那确实顾不上。
因为那会儿他刚亲完谢凌羽,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像踩在棉花云上,连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睡着了都不知道。
那时候刚过零点,烟花在夜空绽开,繁复华丽,转瞬即逝。
他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待着,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烟花。
其实他也很想把谢凌羽叫起来。但他不敢。
谢凌羽本来还想多问几句,看见沈蹊言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莫名其妙变得温和又深沉,仿佛在看一样他琢磨不透的数学题,看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谢凌羽问。
沈蹊言很快地移开了眼:“没什么,你快去洗漱吧,一会儿得集合了。”
谢凌羽起身换好衣服,又快速地洗漱了一遍,穿戴整齐跟着沈蹊言出门了。
今天早上的安排是去海岛上的寺庙参观。
老李和他们说,这个岛上的人们都敬奉一位海神,传说中这位海神生前是救人无数的海女,在某次出海救人的途中遇上暴风雨,不幸去世,后世的人们为了怀缅她,给她修造庙宇,渐渐地,她就成为庇佑一方的海神。
昨天谢凌羽和沈蹊言已经来逛过了,但是今天老李让他们去许个愿,说这些许愿很灵。
一群即将要高考的学子叽叽喳喳,闹哄哄地挤成一团,都纷纷想在海神面前上柱香,保佑明年考试顺利。
沈蹊言和谢凌羽领了香,并肩站在同学的后面,排着队。
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朝着庙里的海神像拜了拜。
两人把香插在香炉里。
“你说了什么愿望?”谢凌羽忍不住低声地问旁边的沈蹊言。
庙里灯烛昏暗摇曳,烟雾缭绕,沈蹊言垂下眼眸,只露出个朦胧的侧影。
“还能什么,祝我明年考上理想的大学呗。”沈蹊言心不在焉地回道。
两人并肩往外面走去,谢凌羽揽过沈蹊言,大大咧咧地说:“你肯定会的。”
“你这么自信?”沈蹊言眯起眼,只觉得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连少年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梦境一样。
“我当然自信啊。”谢凌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你考不上谁还能考得上?”
沈蹊言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突兀地开口:“那你呢?”
“我吗?”谢凌羽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自己,顿了一下然后说,“我的话,我有大学上就挺好的。”
有些心虚。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沈蹊言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前方。
接下来的行程就比较简单,老李让大家去美食街各自逛逛,吃吃饭,下午三点集合坐大巴回学校,然后各自回家休息。
这里的美食街和别的景点的商业街大同小异,清一色的木质招牌,走几步就可以看见的十分雷同的摄影店,以及传说中排队无数,打卡胜于质量的网红店。
走完这一条街,仿佛在重温之前走过的无数条街。
沈蹊言不太爱逛,谢凌羽也走累了,两人就找了个糖水铺坐下来,一人点了一碗糖水喝。
“这次海岛行怎么样?”谢凌羽舀了一口铺在豆花上的厚厚的一层芋泥,问道。
“挺好玩的。”沈蹊言随口答道。
谢凌羽看着对面的沈蹊言,忽然想到,昨天晚上,他曾经问过沈蹊言一个问题。
好像是,问他有没有吃醋来着?
沈蹊言的回答是。
“被沙子迷了眼。”
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连指尖都变得酥麻。
难道,他随口问的那句话,是真的?
在人声鼎沸的糖水店里,谢凌羽独自坐立难安起来。
*
下午坐着大巴回去,沈蹊言又和谢凌羽坐在了一起。
王易路过他们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抬腿就往后面走了。
好像避之不及。
谢凌羽觉得奇怪,想着什么时候要抓着王易好好问问。
大家玩了两天,在回去的大巴上都格外安静,要么抱着书包昏昏欲睡,要么低声聊天。
谢凌羽也觉得有些困倦。
他昨晚熬夜喝酒,早上也起得早,压根没有睡够。
但他还没来得及睡,旁边的沈蹊言已经睡着了。
不仅睡着,还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合上了眼睛,看起来睡得很沉。
谢凌羽顿时清醒了,也不敢睡了。
他看着外面盎然的绿意,又看着躺在他肩膀上安然酣睡的沈蹊言的侧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由着他去吧。
*
一直到大巴开到了学校门口,在睡梦中的沈蹊言才被叫醒。
他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谢凌羽,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你醒了?”谢凌羽弯腰拿起自己的包,活动了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枕得我肩都酸了。”
“我……我睡了多久?”沈蹊言脸上露出些困惑,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天色已黑,路灯在影影绰绰地发着光。
“你上车没多久就睡了。”谢凌羽背着包,弯着眼睛对他笑了笑,“累成那样,昨晚干吗去了?”
他不提昨晚还好,一提昨晚,沈蹊言的脸立刻就红了。
他马上弯腰拿东西,假装没听见谢凌羽在说什么。
谢凌羽也不介意,他习惯了沈蹊言经常不回答他。
学生们一个个下了车,老李像提溜小鸡仔一样一个一个点过名,确认都到了,就叮嘱让他们早点回家,到家了给他发个消息。
一群学生稀稀拉拉应了声好,然后原地一哄而散。
王易走到谢凌羽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谢凌羽点了点头,回头和沈蹊言说了声回见。
沈蹊言也说了声回见。
他看着谢凌羽离开的身影,忽然生出一丝不舍的留恋来。
这点留恋好似烟头冒出的那点火星,在狂风骤雨中忽明忽暗,燎过他的心头。
他想,还是不要说了。
徒增烦恼。
*
王易一路上都不太对劲。
谢凌羽很明显能感觉出来。
没有和沈蹊言莫名其妙绑定之前,谢凌羽一直都是和王易一起回家的,和沈蹊言变亲密之后,反而疏远了王易。
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兄弟在想什么了。
明明以前心思很好猜的。
一直走到分岔路口,他们在沉默地等绿灯,谢凌羽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他没话找话:“你昨天有没有看到烟花?”
王易瞥了他一眼:“有啊。你和沈……沈蹊言先回去了,我们这些人在酒店天台玩到十二点,专门一起看了烟花才回去各自睡觉的。”
听他这么一讲,谢凌羽迟钝地想到,好像昨天,沈蹊言突然回去这件事他还是没有搞清楚原因。
“啊是的。”谢凌羽点点头,“据说烟花挺好看的。”
王易“嗯”了一声。
红灯开始倒计时十秒。红色的光在夜里不停闪烁着,像某种警告。
“对了,一直想问你一件事。”王易忽然开口。
“什么事?”谢凌羽盯着对面红灯的倒计时,随口应道。
“你和沈蹊言是不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