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琉璃盏

静静云逸

二十、寒风萧萧、北雪凋零，阴郁的天空飘着朵朵硕大的雪花。霎时，草原之上便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声声号角声响起，将士们急促促的来到帐篷前迅速排好队列，战车、骏马、还有几位少女捧着洁白的哈达站在阵前，恭敬而又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将士们。

也先的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落满了雪花，他扫视了一眼瞬间集结完毕、整装待发的将士们，心里升腾起一阵阵自豪和对前景的信心。

他声音洪亮、慷慨激昂的大声说道：“我的勇士们，你们都是草原上高高腾起的雄鹰，我们不惧艰险、不为困苦，为了草原之上你们的父母、儿女、你们美丽的那拉提，此次京师一战，你们要拿起十二分的精神，夺下京师我们势在必得，我的勇士们，你们有信心吗？”

将士们齐心喊道：“有信心，我们有信心”。

“好，不愧是我们草原的勇士，今天我们共同饮下血酒，歃血为盟，不破京师，誓不回还”。

这时，也先接过旁边侍卫递过来的酒，伸出手掌，从腰间取下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用力在自己的手掌狠狠划了一下，鲜血顿时落在碗中与琼浆融合在一起，也先任由手掌鲜血直流，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此时，也先旁边的阿古达木和博彦帖木儿也举起匕首，阵前的将士们也纷纷举起匕首，登时，器皿、鲜血、与美酒一起交织着，洁白的积雪上点点滴滴到处都是鲜血，一朵朵、一盏盏，好似梅花般绽放，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远处的帐篷内，朱祁镇掀开帐帘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内心是五味纷杂，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蒙古部落凝聚力非同一般，那种可以把生命当成誓言的决心，是中原人士无法比拟的，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他不是中原人士，那么，他是否会留在蒙古，像这些汉子一样，歃血为誓。

放开手中的帐帘，他走进帐篷，炉子里的炭火早已熄灭，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来到书桌旁坐下，看着自己昨些天写的一句诗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唐末的囚徒皇帝李煜这首词，大约就是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烦躁的将这张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不远处的袁彬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只是默默的缝着手中的衣衫看着他，哈铭则在帐中舞着剑。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飘进帐篷，一股奇特的香味飘至他的鼻翼，银铃般的声音登时传了过来。

“大明哥哥，大明哥哥，王兄们要去攻打京师了，你看到了吗？”只见琪琪格披着乳白色缀着毛领的斗篷，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

“是吗？那可真是恭喜公主了”朱祁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恭喜公主，又要从京师掠夺财物了，百姓又要流血牺牲了，公主，是想来听这句话吗？”

“我，我没有”琪琪格快步上前，一把拉着他冰冷的手，焦急的说道：“我听到消息就劝过大哥了，可是他？他不听我的啊！所以急忙赶来告诉你，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公主可真是天真，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阻止？”朱祁镇重重的甩开她的手，冷冷的说道：“说好听点，我是被囚禁的前朝皇帝，说不好听不过是个俘虏，我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公主又有什么好主意吗？”

琪琪格这才注意到他冰冷的态度，急忙解释道：“大明哥哥，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发生战争，都不希望百姓流离失所，可我阻止不了，你可以相信我吗？”

这时，她看到地上的一团纸，慌忙捡起来，当她看到上面的那句诗词，不禁怔住了，她死死的盯着他，声音轻微略带颤抖的问道：“原来你始终都没有把这里当作家吗？无论我和哥哥们如何待你，是始终认为我们只是俘虏你的敌人？”

“难道不是吗？公主”朱祁镇冷笑着，一步步逼近她说道：“你要把我把草原当成家？一群侵略者，拿着我大明的钱财、吃着我大明的俸禄，却不断的杀我边境人民，你要我把这里当成家，把你们当做亲人，是公主太天真，还是我太愚蠢呢？”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琪琪格不相信的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水，许久，她才悠悠的说道：“大明哥哥，无论我们怎么对你好，你就是这样看待我和哥哥们吗？”

“是，我们永远都是敌人，这点永远都无法改变，我也不会娶你，永远不会”朱祁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你”朱祁镇的话犹如一把利剑彻底刺在了琪琪格心里，让她五脏俱焚、心碎神伤，她轻轻摇着头，任由泪水滑落在脸庞，转身就冲进了暴雪中，直至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皇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公主呢？你明知道公主对你情深意重，你还这样伤她的心”袁斌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朱祁镇脸上的寒霜，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远在京师的朝堂之上，朱祁钰面无表情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朝臣，语气淡定的说道：“此次也先又要来犯我大明，众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皇上”一位大臣踱步向前，缓缓说道：“请皇上在考虑下南迁之事，万一，万一”，他哆嗦着，最终没敢将自己真实的意思表示出来。

“皇上，不可”于谦大步向前，脸上充满自信，胸有成竹的说道：“皇上，南迁断断不能，微臣近来带领京师官兵日夜操练，我军现粮草充足，士气大振，军纪严明，各地的勤王也都发去了八百里加急，此时正是隆冬时节，草原之上必然供给不够，我们即便是拖也能把也先拖死，等各地勤王一到，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此次京师一战，我军必胜，如果，如果皇上”，于谦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下。

“如果什么？”朱祁钰问道。

于谦再次上前说道：“如果皇上可以在阵前，给守卫的将士们鼓鼓劲，我们京师保卫战更胜一筹”。

“哈哈”朱祁钰朗声笑道，说：“这个是很有必要的，明日我会在操场上给将士们鼓劲，我们这场仗必须打赢，不能让也先欺我大明无人了，我会和将士们同仇敌忾，共同抗敌保卫大明”。

“皇上英明，将士们看到皇上亲临现场，必定士气大振，不胜而胜”。

“皇上英明”诸位臣子听到皇上将亲临操场，也不由得激动万分。

朱祁钰又看了看诸位大臣，看着于谦胜券在握的样子，心里也是宽慰了许多，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又缓缓开口说道：“于爱卿，天气严寒，一定要保障将士们的棉衣足量发放，粮草供给一定要跟上，不得有误”。

“是，皇上”于谦弓腰回道。

“诸位爱卿，还有要事要奏吗？”朱祁钰看到诸位大臣没有退朝的意思，不禁又问道。

“皇上”又有大臣上前说道：“太上皇被囚也快半年了，天下百姓也都期盼着迎驾回宫，此次京师保卫战胜利，正是迎回的好时机啊！”

“是啊！皇上，太上皇被囚在草原，总是我大明的耻辱，此事宜早不宜迟啊！”另一位大臣也真虔诚的说道。

“诸位爱卿的心意，我已明了”朱祁钰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眼下，正是我大明生死存亡的时候，前途未知、充满艰险，我们更应该先团结一致，同心抗敌、保卫京师，保卫祖宗的百年基业，太上皇的事情日后再议吧！”

诸位臣子听到皇上的话，不免面面相觑，也明白此刻正是两军交战、生死存亡，共同抗敌才是正事，便都不在多言了。

朱祁钰每每听到迎驾之事，心里便不舒服，他又严厉的扫视下众臣，冷冷的说道：“今日朝会就这样吧！有事明日再议”，说罢！便甩袖离开了。

“皇上”一位大臣执着的还想在说些什么，看着朱祁钰决绝的背影，不免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是亲兄弟，在皇权的面前，也是显得这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