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冷静下。”倪扬见她情绪不对轻声开口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倪扬，”艾藜眨去眼里的水雾直接叫出对方的全名：“你没资格替我释怀！我们交……在一起一年，因为各种理由我被你关在门外不下10次；只因说错一句话，你可以把我扔在20几公里外的郊区；你说不喜欢我的声音，我连续上了大半年的培训班矫正……”
“那些磁带里录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每次踩到你的雷区，你都要我写检讨书，然后念给你听！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是我自愿的，我一度以为我们是恋人关系，直到看了你的笔记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试验品。”
倪扬眉头紧皱，表情依旧让人看不出情绪，她似有些心虚又似是不耐烦般开口道：“你今天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艾藜深深地看着对面的女人，那张曾经让她迷恋、不安、甚至痛苦的脸，此刻仿佛被腐蚀的泥塑般瓦解凋落。
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我今天见你，是为了自救。”
“什么？”倪扬蹙眉，不解地看向艾藜。
“和你分开后，我患上了PTSD，一想到你、看到和你相似的人都会让我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我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这些东西我反反复复地看，看一次吐一次，直到虚脱晕厥……”
艾藜本不想说这些令她难堪的过往，但是她不得不说。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去见了心理医生，断断续续治疗了近2年，我才得以恢复正常的生活。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有时候甚至可以平静地看这些日记，从你笔记中挑出几个错别字……但是你又出现了，所有的梦魇卷土重来。”艾藜轻笑出声，笑自己的懦弱、无能，十年了，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拿捏。
“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和你见一面，该还给你的东西我也一并带来了，随你处置。”
倪扬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天见面的目的只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放下了。”艾藜一口气说完，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潮湿蒸腾，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
“感谢倪董百忙中抽空听我絮叨这么多废话，下午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再见。”艾藜站起身恢复疏离冷淡的表情，朝门外走去。
倪扬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从身边走过，下意识跟着站起身抓住对方的手臂：“艾藜……我很抱歉。”依旧是让人捉摸不出情绪的冷淡语调。
艾藜有一瞬的僵硬，被抓住的手臂似被蛇咬住般传来刺痛，她抬起右手慢慢将倪扬的手指掰开，恢复自由后才抬眼与之对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话说完艾藜不再停留，脚步坚定地推门离去。
倪扬没有再阻拦，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看着垂落身侧的手掌心情有些烦躁，她坐回椅子上拿起手机打给秘书：“我这边结束了。”
“好的倪董。”挂了电话后，很快就有人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倪董，您要直接回公司吗？”
“嗯。”倪扬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外套穿上，微抬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纸盒：“这些帮我处理掉。”
“好的。”秘书恭敬道。
高跟鞋抬起朝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却停下转了个方向：“算了，先帮我放到别墅去。”
艾藜结完账后回到车内缓了好一会儿，随后拿起手机给许盈发去信息：老师，一切终于结束了。
许盈很快回复过来：为你感到开心，愿你往后余生，万事顺意。
艾藜退出聊天框呆坐片刻后拨通了方舟的电话。
“宝宝~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是不是想我了？”带着明媚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艾藜不由地露出一抹浅笑。
“是，很想你。”低柔的嗓音含蓄地诉说着爱意，方舟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撩到了，整个人缩到沙发里打滚，发出吃吃的笑声。
坐在对面的秦雯双手环胸蹙眉看着她犯花痴。
“我在经纪公司，限你20分钟内过来接驾~”方舟语气霸道地“命令”。
“好，到了给你发消息。”结束通话后，艾藜拉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出地库。
“你要翘班啊？”秦雯见方舟还抱着手机傻笑，幽幽开口警告：“谈个恋爱了不得咯，班都不上了。”
方舟坐起身从包里拿出镜子整理着头发，嘴上也不闲着：“工作哪有约会重要，小狐狸难得主动说想我。哎呀~肯定是姐魅力太大了，笨木头都开窍了。”
“大白天的可别开屏了。”秦雯抬手挥了挥不存在的粉红泡泡：“对了，待会儿让她直接上来吧，你们确认关系后不见下家长吗？”
“家长？”方舟上下打量着秦雯，促狭道：“你真想当我妈啊？”
秦雯扯了扯衬衣下摆正襟危坐，认真道：“也不是不行，记得让你小女友改口哈。”
“哦~”方舟将身子挪过去，单手支在交叠的大腿上托着下巴盯着秦雯看：“呐，拿来吧~”说着右手掌心朝上伸了过去。
“拿什么？”秦雯满脸问号。
“哈！要人家改口又不给红包，秦妈，你想占我们家小朋友便宜吗？”方舟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反应过来的秦雯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拍掉，忍不住吐槽：“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对象心都偏的，小财迷！”
方舟乐得咯咯笑，扑到秦雯怀里抱着她的肩膀直晃荡：“哎呀~是你说要改口的嘛，那当然要适当给点改口费呀，而且以后有两个女儿孝敬你诶，不亏不亏的。”
“哼，说得好听，现在就知道帮着她敲我竹杠了，还能指望你们以后孝顺我啊？”秦雯故作生气地撇过头去，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方舟扭头看着秦雯的脸，知道她是故意在逗自己呢，但还是软下身子撒娇道：“好嘛好嘛，不给就不给嘛，别生气啦，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妈。”
“去去去，晃得我头晕。”秦雯将方舟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站起身边朝办公桌走去边问道：“人到哪了？你不问问吗？”
方舟这才拿起桌上的手机查看消息：“小狐狸刚给我发消息了，说再8分钟到，我让她直接上来。”
说完，她忙给艾藜发去语音。
“行，我去交代下苏苏让她下去接人，你自己呆会儿吧。”秦雯在抽屉里翻找半天没有找到红包壳，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方舟只顾着补妆也没有注意对方出去了多久，等门再次打开，她循声抬头看去，便见秦雯领着艾藜走了进来。
她“呀”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气垫跑了过去，轻轻一跃挂到艾藜身上：“宝宝~你怎么到了不跟人家说呀？”
艾藜早有准备，双手稳稳地接住她，笑着道：“上来的时候电梯里刚好碰到秦姐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
方舟疑惑地转头：“秦妈，你去哪了？”
秦雯坐回沙发上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道：“去楼下买点东西……你别挂人身上了，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哼~”方舟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到底舍不得艾藜一直抱着她，轻轻一跃跳到地上，这才拉着艾藜坐下：“来，喝口茶，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平时我都喝不到的，听说你要来秦妈才舍得从保险柜里翻出来。”
说着她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看着艾藜喝下后才献宝似地问道：“怎样？好喝吧？”
艾藜抿嘴品了会儿道：“好喝，入口微苦，而后回甘，是好茶。”
说完不忘转头看向秦雯：“谢谢秦姐。”
秦雯笑着摆摆手。
这下方舟不乐意了，她双手叉腰轻哼了声，见艾藜转头看向她，才开口抱怨：“我叫‘秦妈’你叫‘秦姐’算怎么回事，那我岂不是矮了一个辈分？你占我便宜！”
“啊？”艾藜无措地绞着手指，看看方舟又看看秦雯，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叫出口：“那我……秦妈？”
见她终于改口了方舟这才扬起笑脸重新贴回艾藜身上。
“咳咳！”秦雯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从身后掏出一个红色的纸壳递给艾藜：“其实叫什么无所谓，但是既然改口了，那这改口费还是要给的，呐~收着吧。”
“不不不，这不能收。”艾藜有些慌张，急着就要站起身。
方舟一把将她按回沙发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接过红包塞进艾藜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嘴上还不忘皮一下：“谢啦秦妈，放心，等你老了我和阿藜会孝敬您的。”
“安安……”艾藜双手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小声控诉。
“好了，艾藜你不用有负担，方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相当于我的半个女儿，你们既然在一起了，我也一视同仁，你们俩好好的，方舟虽然虚长你几岁，但30好几了恋爱都没谈过，她要是太幼稚你多让着点啊。”喜当“妈”的秦雯心情颇好，出声宽慰艾藜的同时不忘揭方舟的老底。
“秦妈，你怎么这都给我捅出来。”方舟不满地嘟囔，脸颊气鼓鼓的像被激怒的小河豚。
艾藜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了，也没有再推拒，向秦雯道谢：“那就谢谢秦姐……妈！我会好好照顾安安的。”
秦雯纠正她：“彼此照顾。”
末了她又问：“你俩有打算公开吗？”
方舟刚想回答，艾藜率先开了口：“暂时没有，虽然现在国内同性可以登记了，但是毕竟也才试行2、3年，大环境还不是很友好，而且安安是公众人物，我想，先不公开吧。”
“阿藜……”方舟轻轻扯了扯艾藜的衣袖，其实她是想公开的，甚至想直接登记结婚，至于无关紧要的声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艾藜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乖，我们慢慢来。”
秦雯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几次接触下来，艾藜给她的印象就是成熟稳重，反观方舟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的，自己开心最重要，这俩人在一起倒是互补。
坐了好一会儿，方舟才带着艾藜走出办公室，两人搭乘电梯朝地下车库去。
一路上方舟始终和艾藜十指紧扣，引得路过的工作人员纷纷侧目。
坐上车后艾藜给她系好安全带，忍不住抬手捏了下方舟的鼻子：“你啊，也不怕被人拍了传上网去。”
“我怕啥！传就传呗，赶紧传，这样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公开了。”没有反思反而洋洋得意起来的方舟。
艾藜拿她没办法，知道方舟还在为自己刚才的拒绝公开赌气，只得转移话题问：“安安想去哪儿玩？”
提到玩儿，方舟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两眼放光道：“去港口，姐可是有游艇的人，走！带你出海看日落，出发~”
“好的，出发~”艾藜学着方舟的语气应着，启动车子追着落日朝海边驶去。
艾藜将车子停在港口附近的停车场，被方舟牵着上了游艇，她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见没有驾驶员有些疑惑地问：“你自己开吗？””
方舟打开舱门领着艾藜朝驾驶室走，看到艾藜东瞅瞅西看看的新鲜样儿，有被可爱到：“是呀，我从小就对飞机啊、轮船这些感兴趣，5年前买了这艘游艇后就去考了驾驶证。我妈以前老说我是生错性别了，喜欢的东西和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样，好在我穿衣风格还是女性化的，满足了她养个小公主的心愿。”
艾藜有些赞同，谁能想到平时打扮火辣性感的歌后会喜欢飞机大炮呢，不过细想也不违和，反而和方舟酷飒的台风吻合了，形成她独有的迷人气质。
方舟熟练地驾驶游艇绕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岛上，小岛离岸距离不远无需提前申报，而且有固定的港口允许夜泊。
将船停稳后，方舟才带着艾藜来到顶层甲板上，不远处橙红色的夕阳正缓缓滑入海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