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道很长。
卢纳言感觉图子默牵着自己从跑到走过了许久，都还没有看到通道的尽头。
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在并不宽敞的通道里回荡，时而重合时而交错。
卢纳言想说点什么来打破眼下有些沉闷的气氛，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图子默也一直未曾说话。
垂下眼帘看了看被图子默牵住的手腕，犹疑片刻，卢纳言还是没有开口，周遭继续保持着安静的氛围。
终于，在卢纳言已经要闻惯了通道空气中弥漫的尘土气息的时候，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卢纳言看着图子默的背影，两人像是约好的一般同时停住，却又不约而同地不说话。
诡异的沉默在蔓延。
卢纳言瞥了一眼视线角落里的时间，张了张唇，询问的话刚刚出口，图子默大概是终于憋不住，也转过了身。
“李齐呢？”
卢纳言看着图子默，对方只是目色沉沉地看着他，半晌才开了口回答，声音还带了点哑：
“他在门后等着。”
门后？
卢纳言闻言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眼前陈旧的木门，有点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转头又看了看图子默，对方定定地站在那儿，之前那一丝气恼的情绪似乎只是卢纳言的错觉。
对方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常，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既然图子默可以来这儿，为什么之前却要那么急促地让他独自前往？在他离开那个房间和图子默分别到刚刚图子默出现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
过多的疑点一个个冒出来，卢纳言思考中不自觉蹙起了眉，直到冰冰凉凉的触感自眉心传来，卢纳言方才醒过神来。
图子默正好垂下手，若无其事地看着他，紫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时间不多了，走吧。”
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如同一点火星，点燃了卢纳言心底那如同酒精般四散的怀疑。
他瞬间警惕起来，面上复为一派淡漠，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却被图子默抢了先。
对方本就离木门更近一些，此时一伸手直接开了门。
明亮的光线倾泻进来，空气一瞬的对流使得细碎的灰尘飞扬，图子默的侧脸变得有点模糊，但也不难看出有些苍白的面色。
这和之前不一样。
可卢纳言没时间询问了。
近前木门开启，随之是一声轻笑从门后的空间传来。卢纳言打眼看去，愣了一瞬。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办公桌书架等一应俱全。而副院长正靠坐在房间正中的一把扶手椅上，看着门口的两人微笑。
卢纳言回过神立刻将目光转到图子默身上。
图子默正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前方，显然是在躲避他的视线，像是早就猜到卢纳言会作此反应。
卢纳言静静地盯着图子默的侧脸看了五秒。期间，图子默几乎是一秒就眨一次眼，明晃晃地表达了他的心虚。
呵。卢纳言在心里冷笑一声，没管图子默，上前几步和副院长隔着一张桌子相对平静开口：
“找我来什么事？”
“今晚星空湖会打开，我需要你的帮助。”
副院长从椅背上直起身，直视着卢纳言，浅色的瞳仁里有一瞬似乎迸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有件事拖延了百年之久，也该结束了。”
博德说完就又放松下来靠回椅背上，微微垂头闭上了眼。
卢纳言从开口起就没有挪开过视线。眼前的副院长面容上细小的皱纹分布在各处，竟显出一丝疲态。
但是。卢纳言垂下眼，副院长博德仍旧如同暂歇的猛兽，精明狡诈充满经验。百年时光，他可能确实有过疲累，可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放了安琪拉他们。
一道不打的撞击声响起，没有人催促他，卢纳言也不着急着答应，趁此时间将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一边思考。
撞击声是站在卢纳言左手边的李齐发出，卢纳言仔细看去，发现李齐双眼无神，眉毛蹙着，看到他也不是之前的反应，而是……
“咣——”
李齐不知为何突然暴起，大力扬起的手和突然挪动的腿撞到一旁的铁柜，发出一声巨响。
和第一天晚上的情况很像，又有点不一样。
卢纳言定定看着四个身穿像防护服一样制服的护工上前制住了李齐，其中一人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装满透明不明液体的针管，抬手就往李齐侧颈一扎。
没几秒，李齐就重新冷静下来，呆愣愣地站着不动了。
目光下落，卢纳言看到了拴在李齐两只脚裸上一看就极为粗重的钢箍，两根铁链连接着两个钢箍，另一头则被四个护工的身影挡住，看不见拴在了哪里。
“他对你还真是不一般啊。”
卢纳言回过头，博德睁开了双眼，充满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让他对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你们是朋友吗？”
闻言，卢纳言不知为何愣住了。沉默半晌，才吐出一个“是”。
“行了，考虑得怎么样？愿意帮我吗？”
副院长博德起身离开椅背，将手臂支在面前的桌子上摆出了一副会见贵客似的郑重模样，却又眼含笑意看着他。
卢纳言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有得选吗？”
副院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因此聚在一起，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好，好。”他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走吧。”
扶手椅被推开，房间中原先被挡住的另一扇门露了出来。
副院长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四个护工将李齐围在中间紧随其后。卢纳言没有转头看图子默，跟着就走，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图子默的动向。
方才他一开口，图子默就扭头看过来，这个动作看似自然，但卢纳言却在那一瞬从图子默身上感到了一丝不知道出自何处的紧张。
可是现在他倒是什么奇怪的表现都没有了，只是很安静地走在卢纳言的身旁，微微落后一点，那是一个保护的位置。
这条通道似乎也很长，没有人说话。
前面六个中又有五个不是正常人一个是半不正常人，通道里因此只有李齐脚上轻微的铁链敲击声伴着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一切都隔开了，明明他们和那六个人之间只相距一段不远的距离而已。
卢纳言想到了图子默有些苍白的脸色，继而联想到之前他将自己拖入那间房间却不开灯、没说几句就赶他走的事。
原本卢纳言以为是怕被NPC发现，现在想来，倒更像是因为担心他发现而在掩饰。
可是，害怕他发现的是什么呢？
“叮铃”
处在思考中，卢纳言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两条铁链正因为李齐的迈步而有节奏地互相摩擦敲击着。
李齐吃的药是什么颜色来着？
第一天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护士在他面前放下了装有蓝色药丸的药盒，李齐是黄色药丸，而图子默的则是红色？！
视线上移，卢纳言看着前方李齐的背影，脑海中一条条信息拼凑起来，终于还原了事情的大概。
服用了黄色药丸的李齐和服用了红色药丸的图子默在星空湖边的树林里遇到了C区病人并遭到攻击受伤。
不久之后，李齐在药丸的作用下变异，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而图子默也在药丸的效用下变成了……
病人食物养料？
思来想去，卢纳言还是没找出现在的图子默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脸色苍白了一点，难道是变虚弱了？可他前不久刚一下子崩掉了一个病人。
所以，变成病人食物养料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