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我回来啦！中午一起吃饭吧，给你带了礼物。】

应下程圆圆的邀约，乔煦宁快速把稿子收尾，化了个淡妆出门。

两人约在常吃的一家本帮菜，乔煦宁走到门口被身后的大叫喊住。

“小乔！我想死你啦！”程圆圆快步跑过来，把人抱了个满怀，一如既往的圆圆式的热情。

乔煦宁上下打量她：“挺好的啊，哪里晒黑了。”

相携走进餐厅，程圆圆想撩起衣袖，发现申城还是冬天，穿得太多拉不上去，气呼呼的：“就是黑了啦，你这种白皮不懂我的痛。”

她一把将袋子塞到乔煦宁手里，挑眉示意：“快打开看看。”

乔煦宁只瞥了一眼，便认出是一套热辣性感的比基尼，快速合上袋子放到一边，做了个打人的手势：“你怎么不叫我拿出来看。”

“哎呀你害羞什么嘛，我一眼相中这套诶，超漂亮的好吗？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去海边玩。”

乔煦宁点头：“会有的。”

“旁边还有一套睡衣的哦。”

乔煦宁只是点头，有了前车之鉴，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样的款式。

熟练地点好菜，程圆圆兴冲冲地准备分享这次旅游趣事，乔煦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还没摸到手机，程圆圆便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问：“不会是...”

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即使已经先猜到，程圆圆还是皱起眉头，低头默默喝水。

“怎么了嘉嘉？我在外面，嗯，和圆圆一起吃饭。就是她公司附近这家。”

而后陷入长久的停顿，程圆圆抬头，难得在乔煦宁脸上看到一丝冷淡。

发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程圆圆才试探问道：“小乔，你不是说她现在已经不查岗了吗？”

乔煦宁不擅撒谎，也不想欺骗好友：“之前没有，可能最近...”提到最近，乔煦宁也不知该怎么说明。

“......”程圆圆心里有一堆的话想要吐槽，但是她不想把这次会面弄糟。只好默默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好了好了，继续咱的话题，我一堆乐事儿没说呢。”

乔煦宁点头，一边吃一边听。程圆圆描述事情的功力非凡，能把一件事情的搞笑程度拉满。她不时停下筷子认真听讲，又不时笑得前俯后仰。

在乔煦宁拿纸巾擦笑出的眼泪时，程圆圆盯着她感慨：“小乔，这才是你啊。”

一个微笑便能治愈所有人的乔煦宁，她的眼中不该被其他东西束缚。同为高中好友，程圆圆是最清楚乔煦宁变化的人。

连神经大条的程圆圆都发出如此感慨，可见这段恋情改变了乔煦宁多少。

临走，两人分别，程圆圆状似无意：“小乔，我从来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是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哦。”

乔煦宁只是笑笑，心想，你暗示得可以不用这么明显。

她提着袋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管去哪都好，就是不想回家。穿过梧桐大道，拐进一条安静小路，再出来的时候，面前多了一幢造型前卫的建筑。

竟晃荡着到了美术馆门口。

乔煦宁上前看了眼门口的海报，没多犹豫便迈进去。工作日的下午，里头竟也有不少人。她对画作没有很深的研究，一幅幅看过去，有点儿走马观花的意思。

观察里头的人，比观察画作更有意思。

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回神，方才因圆圆那句话升起的纠结消散不少。

她心底何尝不明白，她和于嘉的感情早就出现问题。现如今所面对的一切，都是过往累积造成的后果。

带着这种心情，乔煦宁决定放弃剩下的画作，不要玷污大师的艺术了。逆着人.流往外走，乔煦宁快步走到门口，忽然眸光定住。

敛下情绪，她朝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走过去。

“好巧啊。”

周之逾因突如其来的大雨被困在门口，她认出这道声音，带着点儿惊讶看过去：“好巧。”

不同于寿宴那天的深色，周之逾今天穿得尤为温婉。

纯白大衣里头，露出浅蓝色的针织套装，她端坐着露出修长脖颈。乔煦宁突然发现，周之逾有着比常人还要白上一度的肤色。

那抹白和浅蓝交相辉映，叫人一时挪不开眼。

“申城是会突然下雨的城市吗？”

想起她说的刚回国，显然是还不太熟悉，乔煦宁边思考边答：“不太会这样，今天这雨有些突然。”

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今日这场雨，挽留了多少人的脚步，又阻止了多少相遇。

风雨留人住。乔煦宁想到这句诗，虽不合时宜，但若没这雨，她也不会碰到周之逾。

“你要怎么回去？”乔煦宁侧身看她。

“小瑶来接，应该快到了。”

重新看向雨幕，乔煦宁安静地等着，淅沥雨声让她心情渐好，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每每站在周之逾身侧，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不用费心思起话题，不必担心气氛尴尬。能给予她这种感觉的人，少之又少。

连于嘉也不曾有过。

她们并肩站在门口，雨滴争相往下坠，成丝、连线。像天空独独给她们开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也像卷帘，隔绝了外界的所有。

“诶？你们看那不是乔煦宁和...周之逾？！？”

“卧槽，周之逾怎么坐轮椅了？”

其中一人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火速发给于嘉，【小乔怎么和周之逾在一起？】

有人撑伞从雨幕中奔跑而来，周瑶柯看到姐姐身边的人，才意识到她刚刚为什么发消息让自己多带一把伞。

她把伞递给乔煦宁，微微喘气：“走吧姐。”

美术馆门口不能停车，她显然是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乔煦宁想起上次两人上车的艰难，撑开伞主动提出：“我帮你们一起。”

她握着伞柄的手出现在周之逾视线里，一路稳稳地护在她头顶。

卷帘撩开，一切恢复原貌。只是落回去的时候，胡乱碰撞，响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

像乱了的心跳声。

到了车边，周瑶柯把伞全撑在姐姐头顶，全然不顾自己。于是乔煦宁也跟着靠近，自己半边身子落在雨中。

关好车门，周瑶柯飞快收了轮椅，瞥见乔煦宁肩头湿了大半。

微愣，朝她点头：“谢谢。”

等到姐妹俩都上车，乔煦宁退开一步站在雨幕中。

她正要招手，却听周之逾忽然降下车窗：“上来吧，下雨不好打车，我们送你。”

没多扭捏，乔煦宁坐进车里，被温暖笼罩，她掩鼻打了个喷嚏，往门边缩了缩，吸鼻子的时候又闻到电梯里那股清香。

放在置物架的手机亮了一下，消息实时显示，来自周之逾。

【开快点。】

周瑶柯瞄了一眼，心领神会，重重踩下油门。

稳重舒适的奔驰S被周瑶柯开出AMG的暴力感，乔煦宁鲜少坐这么激进的车，不由在心里腹诽，周之逾竟能忍受这样的开车风格？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没多久她就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大门。乔煦宁撑伞下车，还未站定，副驾车窗降下。

“刚才谢谢你，快回去吧。”周之逾的目光在她肩头一扫而过。

雨雾朦胧，乔煦宁眼中只余周之逾清绝的面孔，她点头回应：“谢谢你们送我回来。伞...”

“有机会再还。”周之逾轻打手势，示意妹妹快点开车。

这雨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等白色车身消失在雨幕里，乔煦宁才转身快步朝里头走去。

走进电梯，乔煦宁摸摸肩膀，庆幸湿意还只停留在外套上，来得及回家换一身衣服。

打开家门，满身的倦意还来不及卸下，乔煦宁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于嘉。

“你怎么来了？”

眼里早有怒意，于嘉强压着，问：“你去哪儿了？”

乔煦宁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吗？”

“你可以回答我吗？”咄咄逼人之意。

她这副样子，语气和上周在电话里毫无区别。乔煦宁心里有了猜想，但她仍选择相信于嘉：“和圆圆吃完饭，去了趟美术馆，就回来了。”

“没了吗？”

猜想趋近真实，乔煦宁心沉了沉。只是盯着于嘉，想知道她还会说什么。

乔煦宁今天穿了件浅色的大衣，便衬得手里那把黑伞愈发明显。于嘉知道，乔煦宁没用过黑色的伞。

她们一个站在玄关，一个站在客厅，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终于按捺不住长久的沉默，于嘉快步走到乔煦宁面前，把早早打开的照片递到她眼前，又看了眼她手里的伞：“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和周之逾在一起？”

只一眼，乔煦宁认出那是她和周之逾等在门口的照片。当猜想被证实，她心里只余漫天的失望。

从试探到质问再到拿出证据，于嘉步步紧逼。仿佛罪名早已盖棺定论，她只是前来审判。

乔煦宁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震惊还是失望过多一些，仅仅是一张照片，便要追究她和周之逾的关系。

周之逾，又是周之逾。乔煦宁终于意识到一丝荒唐。

于嘉竟然，怀疑她和周之逾吗？

“于嘉，你...”她越想越觉得离谱，她和周之逾，连同窗都算不上。甚至，她不知道她出过意外。

她们俩最近的关系，确如周瑶柯评价，止步于高中每次发榜名字都是挨着的。

可于嘉的表情，像是非听她解释不可。

乔煦宁眼里的光一点点沉寂下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淡：“我去看展，在门口和她偶遇。下大雨，她送我回家，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显然这个回答在于嘉意料之外，她再次看向那把伞。所以，那是周之逾车上拿的。

前因后果，不过如此而已。

眼里的后悔渐渐涌上，但她喉咙像被扼住。

大衣的湿意终究没能抵挡住地心引力，一路渗透到了肩膀。

到这一刻，乔煦宁是真的觉得累了。也在这一刻怀疑，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好像根本没有意义。

“于嘉，你说你缺乏安全感，想要知道我所有的行程，我答应了，我哪次出门没有向你报备。哪次你打电话来我没接？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可是现在，你连对我最基本信任也要从我这里汲取吗？”

正是先前的经历，让她明白于嘉为什么会这样。但她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怀疑和索求。她能给予的有限，已经快要抵达尽头。

看到乔煦宁满眼的失望，于嘉才忽然惊醒。她在做什么？她此刻竟在，质问乔煦宁。

“小乔...”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妈妈来找过我，她说，永远都不会答应我们在一起。”

乔煦宁每说一句，于嘉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下一秒，于嘉便从乔煦宁情绪分明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告诉她，会有任何改变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乔煦宁迈着疲惫的步伐绕过她，脱下湿透的大衣随手甩在沙发边。直到门口响起落锁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蜷起双腿缩在床边，这个暴雨天，于嘉终于把她逼到了绝境。

逼她躲过艳阳天、躲过风和日丽，直到浑身湿透。

她把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