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摆脱了冬的萧索，无限接近于春的盎然。
听起来就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月份。
乔煦宁的生日就在五月初，但她却没有那么爱过生日。
家里早早和她约定好时间，于是留给程圆圆的这一顿饭，只能放到中午。
程圆圆最近忙得四脚朝天，连午饭都姗姗来迟，她冲进餐厅的阵仗之大，引来四周所有的目光。乔煦宁早已习惯，丝毫不介意周围打量，举起手招了招。
“哎呦跑死我了！”程圆圆一屁股坐下，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我饿啊，一上午啥也没吃光在那干活了。”程圆圆拉长脖子，“不是说给我点了吗？饭呢饭呢？”
乔煦宁把餐前面包推过去：“先垫垫。”
一口吃掉半个，乔煦宁看出她是真的饿了，撑着脑袋笑她：“饿死鬼投胎啊。”
“可不。”两个面包下肚，程圆圆恢复了点儿正常，“晚上和家里吃饭？”
“嗯。”
“别又多出来一个人哦。”
“你别乌鸦嘴！”气得乔煦宁一把拉回小餐包，“不给你吃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是提醒你呀，万一呢。”
一想到上次的画面，乔煦宁抖了抖身体，“提醒已收到，请停止该话题。”
恰逢服务生上菜，顺势揭过。
吃到一半，程圆圆想起上次捅的娄子，问：“要微信那事儿，后来咋说？”
乔煦宁愣在原地，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筷子：“就，没事了啊。”
“你不是说偶像不开心了吗？你没解释吗？”
“我没见你平时这么关心我。”
“谁关心你，我担心偶像。”
乔煦宁白了她一眼，还是解释：“我和她解释了。”
“她什么反应？”
她哄我。
乔煦宁咬了咬牙，差点把这三个字说出口，没好气道：“没啥反应，哎呀吃你的饭。”
程圆圆还想问什么，被乔煦宁塞进一口餐包止住了话头。
生日这天，除了收到不少祝福消息外，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乔煦宁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常的生活，但直到她出门准备去外婆家，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才想起，似乎没有收到周之逾的祝福。
她走进电梯，在心里替周之逾开脱。
她们这么久没见，也没什么共同好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日。于是那点儿小在意，也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乔煦宁收到外公外婆的一通抱怨。自觉愧疚，她哄着二老，答应一定常回家吃饭。
其实小时候，她是很喜欢过生日的。她的父亲，总会给她难忘的惊喜。
常常，是那种妈妈坚决不答应的小礼物。相比而言，父亲比母亲更懂她，也更愿意给她小孩子该有的自由。
可惜这种自由，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年，也彻底从乔煦宁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不过今晚，似乎一切平静。不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往常总会出现的催促相亲的唠叨，也一句都没有听到。
乔煦宁脸上浮现真正开心的放松，连带着饭都多吃了半碗。还跟着外公小酌了两杯，但她深刻记得醉酒后的难受，说什么都不肯再多喝。
两杯薄酒，足以上脸，乔煦宁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呆坐在客厅。
乔清难得没有多说她什么，只道：“困了就回家睡去。”
听话地起身，乔煦宁和外公外婆告别，然后一步步走出单元楼。
但今晚所有的平和，在她看见楼下等着的人时，终于彻底破裂。
李尧捧着花，迎面向她走来，“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想知道这件事似乎没那么难。”
猜测或许又是乔静的安排，没有想象中的生气，乔煦宁平静地看着他，温和道：“谢谢，我头有点晕，我先回家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李尧在后面追上来：“你看起来喝了点酒，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还没醉。”
她多庆幸此刻刚好有一辆的士路过，乔煦宁立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报了地址后，催促司机：“师傅，麻烦开快点，有人骚扰我。”
大叔一看，这么清纯漂亮一小姑娘被人骚扰，当下正义感爆棚，飞快挂挡：“坐稳了！”
不一会儿，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李尧的身影。乔煦宁松了一口气，仰躺在靠背上。
可惜这口气只松到小区门口，乔煦宁下车后，面前紧接着停下另一辆。
李尧抱着花从车上下来，“既然打车，为什么不让我送你？你喝醉了不安全。”
“我跟你不熟，更不想欠你人情。”乔煦宁自认拒绝姿态已经摆得很明显，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如此执着。
“那我们熟悉一下，至少，花可以收下吧。”
乔煦宁刻意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谁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李尧先是一愣，看得出因为这句话有些恼怒，但他忍下，自以为很有风度地笑了一声：“就不能是我真的喜欢你？”
忍不住嗤笑，乔煦宁想说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但她多少还是留了一些礼貌，“行，那你喜欢吧，这事我管不了。但是花，我没法收，我只收我喜欢的人送的，抱歉。”
李尧像没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拒绝，上前硬是把花塞到乔煦宁怀里，她下意识伸手想接，身后有人轻轻拉了她一把，那束花便跟着掉到了地上。
“你没听懂吗？她不想收。”
乔煦宁靠在轮椅边，惊喜地扭头：“之逾？”
李尧不满：“请问你是哪位？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周之逾碰了碰乔煦宁的手，亦认真询问：“你说呢，小乔？”
眼前这一幕，仿佛时光倒转，只是眼下身份对调，主动保护的那个人成了周之逾。
乔煦宁满眼都是笑意，“不好意思，在花和她之间，我选她。”
像当年周之逾回答的那句一样。
说完，乔煦宁推上轮椅就往小区里走，路过门卫不忘提醒：“汪叔，不是小区里的人不要放进来啊！”
“好嘞，乔小姐你就放心吧。”
走进大门好一段路，乔煦宁才停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对着周之逾竖起大拇指，无声称赞。
郁闷了一路的心情转眼就放晴了，乔煦宁推着周之逾走进电梯，高兴地忍不住哼了几句歌。
一贯敏锐的她，没有察觉周之逾过分安静的脸庞下，透着一丝小紧张。
这紧张在电梯门开，两人即将分别的那一瞬升到顶点。
乔煦宁刚抬手准备说再见，听见周之逾问她，“今天是你生日，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乔煦宁瞪大眼睛，难掩惊喜。
“上次同学会听别人提起的。”
笑眼弯弯，乔煦宁的好奇心全被勾起，她笃定，周之逾一定为她准备了礼物。
“那，你准备送我什么？”
期待间，乔煦宁好像看到了周之逾一闪而过的羞赧。
“礼物在家。”
然后乔煦宁乖乖地跟着回家，坐在小沙发上，等着周之逾拿出来。
那是一个mini版的小木屋，外面被刷成童话般的彩色。大门上开了个矩形长口子，门上挂了个小立牌，上面写着“烦恼清空屋”五个大字。
乔煦宁接过木屋，眼里的惊喜快要溢出，她立刻就感受到了这份礼物的重量。
周之逾递过来另一个小手袋，里头装着各式卡片，大小正好能投进门上小口子。
乔煦宁捧着木屋，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不舍地放在茶几上。她干脆盘腿坐在地板上，凑近去看，好一会儿，才抬眸。
“是你亲手做的吗？”
她趴在茶几上，头发些许凌乱，那双眼里透着比客厅灯光还要亮的期许。
“嗯。”
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瞬，如烟花绽放。
周之逾也跟着展露笑颜。
“清空烦恼，真的有这么神奇吗？”乔煦宁抽出一张卡片，甚至想当场就写下一条。
她似随口一问，周之逾私心却极愿意哄她：“我加了魔法，丢进去的烦恼都会消失。”
分明是哄小孩的话，从周之逾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当真有这么神奇。
乔煦宁配合地“哇~”了一声。
她仔细地观察小屋，摸了摸上头的色彩：“是用颜料涂的吗？”
过了一会儿又问，“这里竟然是榫卯搭的！”“怎么做到表面这么光滑的？”
像一只带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周之逾好脾气地一个一个回答。
终于，小鸟停下询问，换上认真神情，继续仔细地打量小屋。
良久，那道目光回到周之逾身上，乔煦宁深深看她：“之逾，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生日这天，在最后的时间里，她收到了自父亲去世后，最喜欢的礼物。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的是在申城看不到的璀璨星河。谁说太阳最耀眼，分明夜晚的星空也毫不逊色。
有幸窥见，这星河因自己而起，周之逾亦动容：“生日快乐，希望你一直幸福快乐。”
“谢谢。”乔煦宁忍了忍上前拥抱她的冲动，小心地拿起礼物，一步三回头，“我走啦，晚安。”
“晚安。”
刚走出大门，乔煦宁站在原地深深吸气，她克制不住脸上的笑，还有因为感动不断加速的心跳。
双手受限，艰难地开门进去，在一片黑暗中，手里的小木屋竟然正发出微弱的光亮。乔煦宁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发现其中暗藏玄机。
在门口的屋顶上，竟然嵌着一颗极小的灯泡。那么小的灯泡，竟照亮了眼前的路。
乔煦宁小心地挪到茶几上，在满屋的黑暗中，盯着看了许久，拍下小木屋的照片。
她迫不及待地，在生日结束前发了条朋友圈。
【收到了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生日礼物。】
没一会儿，这条朋友圈的截图就被转发到周之逾手机里。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什么，到冰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小的蛋糕。
她没有点蜡烛，也没有想要再送出去。
只是对着蛋糕，替乔煦宁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