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人类少女陷落在黑沉的梦乡里，她神色舒展，面容平静，没有烦扰跟随她一同入梦。

随着金乌吐露金辉，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卡米利亚她坐起身，神情恍惚，呆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她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梦境，清醒过来。

卡米利亚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有些恍惚，她的能力好像回来了。

……等等，她不会是睡了很久吧？

卡米利亚看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位——精灵倚坐在镂花窗台上，下颌微微抬起，目光穿透沉浮的云霭，凝望着密林。

“我睡了多长时间？”卡米利亚从床上下来，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前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但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通常代表着她不受控制地昏睡了很久，没有人能把她叫醒，直到她的身体愿意放她醒来。

“一个晚上。”莱戈拉斯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卡米利亚手里，“时间还很早，大家都还没起床，你不会错过早餐。”

“一个晚上？”卡米利亚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索林他们现在在哪，已经到孤山了么？”

这下轮到莱戈拉斯不解：“他们昨晚上一直喝到了凌晨，有几个可能刚刚睡下……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恢复了。”卡米利亚惊疑不定，她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过，这才过了几天？她最长的一次足足间隔了大半年，最短的一次也有一个月……

而且只过了一个晚上。

她怀疑是不是跟昨天晚上自己毫无预兆的昏睡有关，这也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昏睡过去之前，她所做的都是非常普通的日常，并未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触发了这样的不同？

她想不明白。

“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莱戈拉斯严肃的神情里夹杂着紧张，盯着卡米利亚的每一个举动。

卡米利亚感受了一下，说：“我很好。”简直太好了，她的疲惫、困倦、难受全部都消失了，称得上精神奕奕。

“我去给埃尔隆德大人写信。”莱戈拉斯觉得有必要将事情弄清楚。

但卡米利亚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他最近很忙，现在都是暮星给我回信。”暮星没有提及埃尔隆德忙碌的原因，但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卡米利亚的反对下，莱戈拉斯坚持不到一秒钟就放弃了，但他向卡米利亚强调说，一旦有哪里难受，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

卡米利亚点点头，心想，怎么一觉醒来，莱戈拉斯变得啰嗦起来了？

出发前的早餐在红鱼酒馆的大厅进行。

但……

卡米利亚发出灵魂质问：“其他人呢？”除了她和莱戈拉斯，居然只有塔瑞尔、奇力和巴林在场。

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矮人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马上就是都林之日了，他们是一点都不着急？

巴林被卡米利亚指责的目光看得心虚，他清了清嗓子，说：“他们马上就到。”大概……应该能到。

卡米利亚在心里给他们记了一笔。不靠谱的矮人，明明今早就要出发，居然还能喝个烂醉，尤其是索林，到底是怎么当领队的？

奇力因为塔瑞尔禁止他饮酒从而逃过一劫。

卡米利亚对伤员怀有难得的耐心，她说：“恭喜你，不用带伤出发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奇力听在耳里总觉得卡米利亚似乎有些阴阳怪气？

塔瑞尔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被卡米利亚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的能力回来了？可以治好奇力？”精灵的魔法可以救回奇力的命，但并不能直接治愈他们的伤口，还需要后续恢复——这是为什么奇力被禁止喝酒的原因。

“是的。”卡米利亚微微点了一下头。

奇力感觉自己被一团光包裹起来，像是被包裹在温暖的水中，又像是被围绕在柔软的云里。他能感受到溃烂的肌理新生，暗红血痂脱落飘散。

光芒褪去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完好如初。

奇力曾经从母亲那里不止一次地听说过关于这个人类的故事。对于她，母亲总是不吝赞美之词，以至于他在听到卡米利亚和精灵居住在一起之后，很难对精灵产生厌恶和抗拒。

她的能力跟母亲说的一样厉害。

奇力向卡米利亚表达了感谢，并说道：“母亲非常想念您，请允许我为她向您表示感谢。”如果矮人还能重返孤山，他们或许还会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不用客气。”卡米利亚的语气不显热络。不管是看在狄丝的面子上，还是塔瑞尔的份上……总之，她跟奇力不算太熟。

卡米利亚看了一眼塔瑞尔，自从找到矮人，塔瑞尔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矮人身上，这也不能完全怪莱戈拉斯看奇力不顺眼。

之前是觉得他还有伤口，欺负伤员显得他们有些过分。

不过现在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卡米利亚难得真心地露出一个微笑。还是偷偷揍他一顿吧，比起精灵王瑟兰督伊，他们已经算得上仁慈宽容且心慈手软。

终于，在早餐即将结束的时候，矮人们全部到齐了。

早就已经等候在一旁巴德对于矮人的懒散无秩序有了新的认知。

卡米利亚早上发了一通邪火，现在冷静下来了。矮人有他们的行事规则和风格，不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况且索林才是矮人的领袖，他对此没有意见，她不应该多管闲事。

卡米利亚把最后一口面包吃完，起身给矮人们让开了位置。大厅一下就被吵闹的矮人挤满了，他们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声音就差没把房顶掀翻。

巴德不想质疑卡米利亚，但他实在觉得矮人不太靠谱……从进入长湖镇之后，他们就没有做过什么正经事。

卡米利亚的回答是：“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相信他们。”

追击矮人而来的不仅仅只有亚兹奈格领导的奥克，还有波尔格带领的座狼。亚兹奈格被莱戈拉斯杀死，奥克的尸首被扔到长湖镇外，或许波尔格带领的座狼会暂时被震慑，但他们的屠戮之心永不停歇，迟早会卷土重来。

莱戈拉斯询问北来的云雀，听到了它们带来的消息。北方的黑云正在聚集，黑烟滚滚而上，动静越来越大。波尔格的座狼一路往北而去，直入当年安格玛王国的遗迹。那里没有丛林树木，荒芜一片，鸟群不喜欢靠近，消息由此断绝。

卡米利亚和莱戈拉斯都有不好的预感。

这让她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焦躁。

就算莱戈拉斯说过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点，并不能让她的焦虑彻底消失。这让卡米利亚在刚刚的早餐时间有些失控。

她很少这样。

“我不认为索林可以杀死恶龙。”巴德内心忧虑，他说：“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矮人杀死恶龙的传说。”就连传说和预言都不相信他们可以做到。

“是的。”卡米利亚点头，这正是她执意劝说巴德的原因，她也认为不能完全依靠矮人：“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带上黑箭，跟我们一起出发。”

她已经做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她尽力了。

人们涌上码头，长湖镇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热闹过，人们甚至比庆祝新年还要激动和热烈。

镇长展现了难得的慷慨，他将长湖镇的库房打开，任凭矮人们挑选趁手的武器，同时给他们准备了至少够用十天的物资。西格莉德怀疑镇长是不是在某天被矮人谋杀之后替换了，但当她听父亲提到镇长向矮人收取的利息，便觉得理所应当起来。还是那个镇长，一点都没变。

镇长大声地宣布着矮人即将踏上旅途，迎接伟大征程最后的胜利——拿回孤山的财富。

而后，镇长凑到索林的耳边，说：“伟大的山下国王，你一定会记得承诺过的事情，利息就不必多算了，只要熔炉重开之后的第一炉就好。”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

镇长生动演绎了这个形容。

按理说卡米利亚应该站索林这边谴责镇长的贪婪，但她很难不觉得这是索林自找麻烦。当初瑟兰督伊给他们开了一个多么好的条件，索林只要将精灵宝石归还给密林精灵，他就会得到全部帮助，不管是食物、武器还是其他的所有东西，精灵要的回报甚至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对比之下，卡米利亚很难对矮人产生同情，索林什么时候学会变通，他们的前行路上一定能少很多麻烦。

矮人们扬帆起航，朝着他们最后的目的地进发。小船划过湖面，荡起涟漪，渐渐远去，直到听不到任何的喧嚣。

卡米利亚、莱戈拉斯和巴德不在船上，卡米利亚有斯利沃，莱戈拉斯和塔瑞尔来的时候骑了马。塔瑞尔把她的马匹让给了巴德，自己跟随矮人一同乘船前往，于是就只剩下他们三人单独出发。

矮人们乘坐小船可以直接驶向孤山的方向，但卡米利亚他们则需要沿着湖边的道路前行。

他们约定，在河谷城遗址的码头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