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病了你也有病吗？”

盛梧刚要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她看见那老爷爷拉起地上哭着的男孩，拍拍他裤子上的灰尘，用衣袖给男孩擦了擦脸。

那小男孩见状，对着老人做了个鬼脸跑走了。

盛梧从那充满皱纹的脸上看出几分慈祥，老人低头对着男孩说：“进去吧。”

没想到平日里经常用声音扰民的老爷爷居然还有这么慈祥的一面，果然是她之前戴了有色眼镜，被扰清梦的烦躁盖过了她的客观判断。

一周后，盛梧下班回家，正值太阳落山前，她看到楼下坐板凳歇凉的两三个老人，她扫了一眼，没有平时和他们待在一起的那位“太阳”爷爷，她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张。

当天晚上，盛梧再次做梦。梦里是个没见过的房子，屋里昏暗，没开灯，客厅桌子上的一袋番茄已经烂的发臭发烂，卧室只有窗户透过阳光作唯一的光线，没被阳光照射的地方，依然阴冷。床上的薄被子下看出有个人躺着，硬挺挺的，没有动静。

一晃眼的功夫，画面转换。单元楼下拉着警戒线，刑警和法医都来了，盛梧在梦里听到他们的对话：

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说：“报警人住在隔壁，说是闻到异味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没看见过死者且晴天的时候没听到死者唱歌所以才怀疑他出事了。”

法医：“晴天的时候唱歌？”

“是，听他描述说是死者在出太阳的时候就喜欢唱歌……怎么样，是意外死亡吗？”

“只能看出是五天前死亡。门锁正常，屋内东西虽然多但摆放整齐，没有挣扎痕迹应当不是谋杀……他的额头有淤血，具体死亡原因得回去检查才能定下。”

盛梧六点梦中醒来，想着梦里法医说的五天前，根据梦里法医来那天的时间，推算出是昨天。

昨天……

只是推断，梦里还没见到最后的结果，她还是得赶紧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改变的余地。

盛梧起身套了件外套走出门直奔楼上老人的地址去，她敲了敲门，铁门哐哐声在空荡的楼道间响起，无人回应。

“张爷爷，张爷爷你醒着么？”

“……”

盛梧心一沉，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喂，这里是云西市朝云区东路小区十三栋三单元六零二，经常见到的一个老人已经有三天没见着人了，我刚刚敲门也没人应，还闻到一股怪味。”

事情照着梦中的发展，警戒线拉起，法医鉴定死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问了盛梧为什么会在凌晨六点这个时间来找人。

对此，盛梧的回答是：“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老人摔倒了，担心他真的出事，所以才来看看。”

反正她就算说是梦也没人相信，老人确实摔倒了，也确实是她从梦里得知的。

她唯一改变的，就是比梦里早四天发现老人的死亡，不至于在无儿无女的房子里独自一人等待那位报警人。

之后的事情，盛梧不清楚了，她每天忙着工作加班，写稿子剪视频，直到第三天下午，回家的路上听到楼下老人们闲聊才知道那位陈爷爷去世后续。

他的儿女总算来了一趟，这几天吵着争论老人留下的十二万元该怎么分配。

“哎呀，老张也是惨呐，晚上不知道怎么摔了，以为没啥问题，结果躺床上睡觉人就没了。”

“是啊，要是屋头有个人就还好嘛，至少能打个电话去看看，唉……年纪大了摔不得。”

“我看老张那儿女还真是不孝，前几年也没见他们经常来看看人老张，这要不是老张人没了，他们这家人还不知道啥时候来一次呢。”

小区有个平台广场，那里偶尔会举办葬礼，唢呐、二胡、铜锣……响了近一周，前几天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家人在老张的葬礼上哭成孝子孝女，吃饭时，又笑着对亲朋好友说：“我爸这是喜丧，睡梦中没的，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好事……

喜丧……

如果一直没人发现，如果梦里没有那个报警人，按他们平时一周甚至一月都没有一通电话来讲，是不是等到身体都发臭了发烂了才有可能被发现……

下班回家后的盛梧，望着白棚子，唢呐二胡声不断从棚内传来，老张的儿女眼睛还带着刚哭完的润，嘴角挂着笑，口中声声重复着“喜丧”二字。

这样的喜丧，真的是喜吗……

盛梧说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她转身回家。

-

盛梧和向楠以及实习生蒋易还有另一位男同事接下来一周都得在石泉县进行实地采访，在那里和农户们同吃同住一周。

下飞机后坐近两个小时的车总算到达石泉县，盛梧一行人在县委书记帮忙提供的院落住下。说是院落，其实就是两间土房子，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四人简单休整过后，就开始出发准备拍摄采访。

第一天去往沙棘林，看着一棵棵橙色沙棘挂满树枝，难以想象在这样常常扬起风沙的地方竟然能够存活，其生命力之强盛。在当地负责人的讲解下算是简单了解沙棘，有健脾消胃、养肺化痰的功效。

“叔，我可以来试试吗？”

“可以啊盛记者。”农户把剪刀递给盛梧，盛梧拿起地上一个空的背篓背上，走到沙棘林中去。

“盛梧，你小心点啊。”

“嗯。”

沙棘树尖刺许多，采摘时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扎到，盛梧已是小心再小心谁知从两棵树中间钻过去时还是没估摸好距离被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的树枝刺到，额头划了道细小的红口子。

“盛梧姐，你小心点呐。”跟在盛梧身边拍摄的蒋易见着盛梧突然捂头，以为她被扎的厉害。

“我没事，”盛梧转过身对着他们笑，发顶些微凌乱，在镜头画面中，她的笑容让人感到生命力。

“这树上的沙棘刚摘下来可以吃吗？”

“可以吃，就是新鲜的沙棘吃起来有点酸。”走在另一边的农户，头上裹着头巾的妇女回答。

盛梧拿起一颗摘下来尝了尝，顿时酸的皱成一团：“好酸。”

向楠看到盛梧难得表情失控的样子，实在好奇到底有多酸，她也摘了一颗，刚在嘴里咬开，酸成一副牙疼样：“这不是一点点酸吧，太酸了！”

农户们看到四人被酸成这样，笑了笑，大伙儿继续采摘。采摘完，盛梧对这里的负责人进行采访。

“您在这里住多久了，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之前当过兵，退伍后想为家乡作份贡献，所以回到这里带大家一起种沙棘。”

“防风固沙的植物有很多，您是怎么想到在这片沙漠中选择种植沙棘的呢？”

“沙棘树在防风固沙方面有很大的作用，而且沙棘果也有很多营养价值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它的维C含量很高，是苹果的七倍。而且沙棘果可以做成沙棘汁、沙棘果酱、沙棘茶、沙棘果干……”

采访完，一行人前往当地另一特色农产品蜜瓜种植区。

石泉县蜜瓜是当地每户农户都有种植的，表皮光滑果型漂亮，产量又高，但知道的人不多，销路不算好，此次前来除了宣传地方农业聚焦产业振兴也有助农的任务在。

盛梧到达蜜瓜种植区时，还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在直播，一问负责人才知，原来这位年轻女人也是当地人，她在外地上完大学后选择回到家乡，通过网络直播帮忙村民进行网上销售，也算是为蜜瓜的销售量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