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杜文佳被敲门的声音吵醒，她往身旁一看，姐姐杜文汐不在床上，她以为杜文汐去厕所了，于是起身要去开门。
谁知开门后看见是上次帮她搬书的邻居姐姐，疑惑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盛梧一开口就说：“文佳，你姐姐呢，她现在在家里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我去叫她……”杜文佳说着往拐角厕所那边走，边走边喊：“姐，有人找你——”
“——姐？”
杜文佳此刻才发现厕所根本没开灯，屋内安安静静的，没人，她下意识走到卧室去拿手机看杜文汐有没有给她说去哪里，没有新消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时视线被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一张纸吸引。
她拿起来，快速浏览，瞳孔一缩，下意识去找父母，可此刻屋里根本没人，想到门外还站着的盛梧，赶紧走过去。
盛梧听见她的脚步声匆忙，探头去看，只见杜文佳手里拿着一张纸快步走过来，神色有些不对：“盛梧姐姐，我姐她不在，她留下了这个……”
盛梧接过看了看，上面写了短短一段话：爸妈，你们把我养到这么大，一定很累吧。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们最近很难，但你们依然没有告诉我们，依然按时给我生活费，可我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接受，我做不到。对不起，还有，对不起妹妹，答应你高考完那天来接你，我做不到了，对不起。
盛梧看着这段话，问：“在这之前你有觉得你姐姐有哪里不对劲吗，长江边那几座桥你觉得她最可能去哪里？”
杜文佳细细回想今天和姐姐做过的事：“今天放假，我姐从学校回来带我去吃了顿烧烤，之后我们就走路回来。过跨江三桥的时候我记得我姐看到旁边卖冰淇淋的小摊，说想吃冰淇淋，但我想到她最近身体不好而且这几天降温了所以让她别吃，等下次再去。”
“我姐她……会不会就在那座大桥？”说完杜文佳看向盛梧，和她对视一眼。
盛梧：“先打电话报警，这样至少比我们赶去快些。”
“好。”杜文佳拿起手机报警，等她说完后看向盛梧，她紧盯着手机页面，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打车要等太长时间，我们骑车去吧。”
两人走到小区外最近的共享单车位置扫两辆车快速朝着跨江三桥而去。
-
杜文汐望着江面，抬脚跨过，她看着远处灯光明亮的游轮，真漂亮，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好想坐一次……
“小姑娘，你怎么了？你先冷静一下。”忽然，一辆警车停在道路旁，两位民警走过来，劝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嗯？”
是刚才杜文佳报警后赶过来的两位警察。
“不要过来——”杜文汐看着两人走近，她开口道。
“好好，我们不过来，你先冷静一下。”
四分钟后，盛梧、杜文佳两人骑着单车赶到第三大桥时远远看见一辆警车，杜文佳跳下车，顾不上停好就向那边奔去，盛梧把车扶好后也连忙跑过去。
“姐——”
穿着白裙子的杜文汐两手扒在围栏上，两脚只有脚尖踩在实地，有一半的位置悬空在外面。杜文佳看着杜文汐此时的样子吓得哭了出来。
“姐，你把手给我好不好？”
看着妹妹伸过来的手，杜文汐抓着围栏的手一紧，她听着杜文汐说的以后：“姐，你先进来好不好，我们回去就吃冰淇淋，管他天气冷不冷我们就要吃。”
“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送考吗，你还答应过我要在高考完来接我，姐，你回来好不好，那里危险。”
“爸爸妈妈也在家等着我们……”
“是啊，想想你的家人——”旁边站着的一个路人附和道，谁知这句话令杜文汐抬起的手顿住，心中挣扎一瞬，还是选择松手。
“姐——”
杜文佳和民警都快步上前想抓住她，但她跳的太快，毫无预兆，谁也没抓住。早已绕到一旁准备趁机拉杜文汐的盛梧眼见就要抓住了，却该死的错过。
“嘭——哗啦——”
坠入水面。
“快救人！”
盛梧看着自己空着的手，愣住，她就从自己面前跳下去，就这么跳下去了……
杜文佳把着栏杆低头看，夜太深，却看不见什么。
-
寻找的时间越久，杜文佳越近崩溃，她父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打捞起后送往医院急救，听到医生宣布死亡的那一刻，杜文佳再绷不住哭出声。
刚才走得急，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直到现在她才想起要给爸妈打个电话，不过半天时间，姐姐没了，拨出这个电话时她是害怕的，又是无助的。
“妈妈……”好不容易忍住，刚开口她却绷不住哭了出来，“姐姐没了。”
“她跳江了……”
而另一边，正和工友一起站在外面蹲守讨要工资的杜母，接到女儿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这个消息，她不敢置信，可小女儿从从不是喜欢开这些玩笑的人，她的喉咙干涩，像被人掐着脖子一般难以启齿：“你说什么？”
对面再说不出一个字，呜咽的哭声透过手机传来，杜母手里拿着的横幅落在地上，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捏着手机的手指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杜文佳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她的哭声愈发止不住，姐姐没了，都是因为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今天不睡那么早，如果她和姐姐一起去买那个冰淇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
盛梧看着杜文佳坐上救护车去医院后，她有些担心杜文佳一个人，于是打车前往医院，途中忽然看见杜文佳一个人在街上走，眼圈红红的，脸色呆滞，盛梧看着担心。
“叔，我就在这儿下吧。”
“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就在这儿下？”司机看着还有五六百米就到目的地了，问盛梧确认一下。
“嗯，就在这儿下。”盛梧看着窗外已经走过的杜文佳，语速加快说：“你看这里哪里方便停一下呢……”
下车后盛梧连忙跟上去，看见亮起的红灯，而杜文佳依然在走，她用尽最快的速度奔去：
“杜文佳——！”
人行道红灯亮着，杜文佳却未看见般径直走去，远处正有一辆轿车行驶，轿车司机看着正闯红灯的人连忙踩刹车：
“呲——”
抓到了。
她这次抓住了。
杜文佳被盛梧拽着手腕扯回去，盛梧看着还愣愣的的杜文佳，气急：“过马路要看红绿灯啊！”
下一秒，杜文佳像才回过神一般看着盛梧，瘪嘴：“我姐没了……”
“妈妈她还没听我说完就挂电话，”杜文佳的眼泪说掉就掉，“她是不是在怪我……”
还以为自己把人凶哭的盛梧本有些不知所措，听到她的话，她抬手抱住她，说：“不会的，你还没见到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怪你呢。”
“文佳，对不起，刚才太危险了，我说话声音太重吓到你了。”她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泪。
“如果刚才你也出了事，该怎么办。”盛梧感到自己肩膀濡湿，拍了拍杜文佳的背。
杜文佳站直身子擦了擦脸，声音还带着哽咽：“……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家条件不好，姐姐到了大学也过得并不开心，她从来没有和室友一起出去玩过，从来都是待在图书馆或是寝室学习，虽然她不说但我知道姐姐她是想和她们去的。”
“爸爸妈妈工作已经很累了，和他们说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增加负担。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情好像都发生在我们家，为什么拖欠工资这样的事情偏偏要发生在现在，为什么姐姐心情不好想吃冰淇淋的时候我要劝她下次再吃，如果今天她又吃到那个冰淇淋是不是至少能够开心一点，至少她能少一点遗憾……”
盛梧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脱离自责的状态，但她知道，此刻再多的语言都是没用的，她只能干巴巴说：“文佳，会好的，日子依然要过，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明天是晴天，天气会变好，你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得到倾诉的杜文佳此刻情绪较之前稳定下来，她看着盛梧，嘴角抿起一丝勉强的笑：“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你怎么出来了？”盛梧这才问起她现在怎么在这里。
“我……我想去找爸妈，但我给他们已经打了电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
“算了，不知道也没什么，我送你先去医院等父母吧，在这站着也不是事儿。”
盛梧陪着杜文佳回医院，本想陪她等到父母过来，没想到杜父杜母已经到了。看出来两人都已经哭过一场，面容憔悴。
杜文佳看着父母颓唐的样子，她有些踟蹰，看向盛梧，盛梧对她点点头，安抚道：“去吧。”
盛梧看着杜文佳走到父母那边后，才转身离开。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经过刚才两人站着的那个路口时，她想到杜文佳和她倾诉完后那丝笑容，心里不由得想起从前。
如果当时也有一个人和我说这些，说一切都会过去，会慢慢适应。我应该会有一瞬间感到安心吧……
即使帮不上什么忙，至少我还能有个念头，一个支撑下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