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梧到家楼下时已经快零点,小区内黑黢黢的,看不见灯光,她打开手电照着进单元楼,果然停电了。
连电梯都不运行。
无奈,只好转身走楼梯,所幸当初租房时选的楼层不算高,只有十楼。
楼梯间也黑漆漆的,仅有拐角处散发微弱绿色荧光的安全出口标志以及她手机的手电光。一个人在空荡的楼道间走,安静幽暗的环境令她不禁胡思乱想,各种恐怖情节在脑海里浮现。
明明紧张害怕,明明这里只有一个人,她仍然只是嘴唇紧抿,只有那双灵动的杏眼能够看出几分她的紧张。
手机嗡嗡震动两声,她不想看。
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到达十楼,她松了一口气,突然射来的一道灯光吓了她一跳,她抬手挡在眼前,虚眯着眼看是谁。
从指缝间看去,刺眼的灯光已经被人移开,和她的手电一同汇聚在身前地面。盛梧看清是谁后放下心来。
是唐恩沅。
盛梧走近:“好巧,我加班回来也能碰到你,你也刚下班?”
“嗯,”唐恩沅点头,又摇头:“不巧,我回来时发现停电,怕你加班回来电还没来,所以我正准备去接——”
“欸?你给我发消息了?”盛梧惊讶,打开手机看,确实给她发消息了,就是刚才她上楼梯的时候手机响那两声。
他发了两句话:【你到家了吗?】
【电应该会在两三点才恢复,要不我去接你,顺路。】
盛梧看着“顺路”这两个字,想到他刚才已经站在这里,颇有些欲盖弥彰。
这算哪门子顺路。
她抬眼看向唐恩沅,说:“唐恩沅,谢谢你。”
唐恩沅好似也才想起自己发的顺路与事实不符,他脸上温度瞬间攀升,庆幸今天停电,她看不见他的脸红。
“那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
盛梧笑笑:“好。”
-
进屋后,盛梧手机电筒没关,看到电量剩余提醒,她走到书房想拿台灯照明,谁知电量低灯光微弱。
上次充电已经是搬家前的事情了,盛梧不太喜欢把工作带回家做,最近工作又忙她经常在台里加完班再回家,用到台灯的次数就更少了。
她把努力释放自己的点亮照亮书房……哦不,照亮半个桌面的台灯关上。
又打开手机电筒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抱着腿坐在沙发上发呆。
明天可以晚点上班,她有点不舍得睡觉。
本来打算今天回来看一部电影再睡的,谁知碰上停电这事。
唉……
“噔噔——”
门响了。
盛梧起身去看谁在外面,是唐恩沅。
盛梧开门,还没等她开口,他一股脑把东西塞她手里,盛梧眨眨眼,看了眼怀里的一堆蜡烛和一只手电。
“你这是……”
唐恩沅:“平时备一些蜡烛和手电,万一再碰上停电这事儿,也方便。”
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一段话,明明夜晚灯光并不明亮,但他说话时那双眼睛却过分温柔,真诚,让人一瞬怦然。
“东西也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
盛梧抬头笑着看他:“唐恩沅,我有点怕黑,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等电来吗?如果你明天不忙的话。”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只是想让这个人陪她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我回去拿个拖鞋。”他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他这人有时候真的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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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沅手里拿着拖鞋,换好鞋子后进来把门带上。门虚掩着,没完全关上。
一旁的盛梧注意到他的动作,只觉得他这人远没有外表看着那样的冷酷。慢慢相处下来,她发现他更多的细心、体贴、温柔……
盛梧坐在沙发上,唐恩沅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静坐片刻,室内安静平和,深夜,陌生男女,她应该是那个担心的人。
但她看着坐姿板正的唐恩沅,他的手撑在膝盖上,时不时抓两下裤腿,膝盖那儿的面料不知被他搓揉多久,都有些皱巴。
盛梧抿嘴忍笑。她想起冰箱还有没吃完的雪糕,赶紧站起身,引得唐恩沅抬头看她。
“我想起还有几支雪糕没吃,唐恩沅你帮我一起解决好不好?”她说着往餐桌旁边的冰箱走去,蹲下翻找。
“好……”
素雅的职业装穿在盛梧身上变得更加好看。她今天随意头发随意扎起,几缕发丝搭在纤细白净的后脖颈,她平时喜欢穿素净舒适的衣服,蹲下时盈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
唐恩沅连忙移开视线,看向桌面,看向桌面一个简易花瓶插着两支蜡梅,刚才太过紧张没有注意,原来进屋一直有的香气是蜡梅香。
在江州市,每年冬天都会出现的花。轻轨站、公交站、街边几乎都有背着装满蜡梅花背篓的老爷爷老奶奶的身影,寒风凛冽夹杂着几丝蜡梅香。
此刻,蜡梅香隐隐漂浮在空中,钻入鼻息间。
“刚好两只,有一只红豆味一只绿豆味,唐恩沅你想吃哪个?”盛梧关上冰箱门起身走来。
“绿豆的。”唐恩沅接过盛梧递给他的绿豆雪糕,打开咬了一口,夏日夜晚的炎热顿时减轻。
“现在夏天就有蜡梅了?”他随口问道。
盛梧抿了口雪糕,闻言顺着他视线看去,见是自己买的假蜡梅,笑:“这是我买的手工花,看着是不是很真?”
“假的?那它的香气这么真?”唐恩沅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惊讶。
“这个香是蜡梅精油的香,是不是很像真的一样。”盛梧笑着把茶几旁的一小瓶精油瓶拿起,拧开,示意唐恩沅闻。
她用手在瓶口处轻轻扇了两下,蜡梅香更加明显,是家乡的味道。
唐恩沅笑笑,说:“难怪,我说怎么夏天就有蜡梅了。”
蜡烛光暖黄,虽小,却能照亮这方小天地,他清俊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在烛光中更显硬朗,眼神清亮。
在这个寻常的夏夜,他们秉烛相坐,一起等电来。
“哒”
灯亮了。
盛梧闭眼适应突然的光亮,再次睁眼,就看见唐恩沅奇怪的眼神。
怎么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边,以为刚才吃雪糕擦嘴没擦干净。
唐恩沅突然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手背上灼热的温度令他眉头轻皱,刚才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她的脸,此时才发现她的脸红彤彤的,不正常的红润。
盛梧脑袋晕乎乎的,她反应慢半拍,她抬手捂住几乎盖住她视线的那只大手,他的手心虎口有一层茧。
放在平时她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怎么了?”
唐恩沅:“你发烧了。”
嗯?
盛梧眼神还有些懵,慢吞吞的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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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恩沅开车送她去医院急诊,车里有些闷,唐恩沅把车窗只开了一小道缝,避免冷热交替令她的烧更加严重。
盛梧正在输液,输液的手有些凉,唐恩沅在外面便利店给她买了个暖手袋暖手。他说抬手她抬手,看着比平时多了分呆呆的乖巧。
这个点医院人很少,输液的地方只有两三人。
盛梧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生正在输液,说是男生,全是因为他看着年纪不大,而且眼神清澈,看着就是没步入社会的学生。
半小时后,男生的吊瓶要输完了,盛梧看见他按呼唤器按钮,但呼唤器并没反应,可能刚巧坏了。
男生张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脸色不好,盛梧看他从她过来到现在都没喝一口水,可能是嘴巴太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刚要帮他说,唐恩沅先一步起身往护士站那边走,很快一位护士走来给男生关吊瓶拔针。
唐恩沅走回来坐在盛梧旁边,见盛梧看他,问:“困了?”
盛梧点点头,她确实有些困。
“困了就先靠着我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等好了我叫你。”
嗯……
她点着头,轻轻靠在他宽大肩膀上,任由困意袭来。想不到唐恩沅看着瘦,他的肩膀一点都不磕人,靠着他睡,还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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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某社交平台上一个声称自己父亲手术前被医生索要五千元红包的视频被大量点赞转发分享。
网友评论各异:
【有的医生还真是没有医德,眼里只有钱,别人都要手术了还要红包。专挑这时候去要吧。】
【就是,治病救人天经地义,这怎么还要红包的呢,五千的红包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大城市的人抵制飞刀我还能理解,毕竟医生不飞刀,大城市的居民能获得更多的医疗资源。穷乡僻壤没什么医疗资源还要抵制飞刀……呵呵,只能说那些地方的人多是短视。】
【建议以后都取消飞刀,得了难治的病,小地方治不了,那自己去大城市大医院奔波去吧,费用绝对不止五六千。】
在盛梧梦里,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这次举报事件,对来当地主刀的医生职业生涯有一定影响,那位帮忙牵线的当地医生被师兄拉黑,不再得到信任。
因为没有监控,病人胡搅蛮缠,好一些的医院飞刀医生几乎都拉黑那个地区,有好些患重病的病人需要更好的医疗资源却因为这件事只能等好几个月甚至排一年的号才能去大城市看病。
但还没来得及去看,病情已经拖得更加严重,更加痛苦绝望。
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