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段时间的第五次交流。

各项数据都在平稳地爆炸。

不说最先发现的几处裂口从玄学的虚无状态化成了实体形成黑紫色的晶状体镶嵌空中。

天元提供的几处缝隙大小的裂口，逐渐长成了雄浑的椭圆，深渊巨口般在空中停留。

只剩下一个好消息：彻底闭合的裂口并没有再度打开。唯有那里的天空静悄悄的。

24小时不间断的检测指标更让人感到担忧。

裂缝一旦形成稳定的开口，从其中溢出来的能量更是呈指数型上升。

天灾频繁，随之而来的是其带来的不少人祸。

停电、断水、交通不便各种情况发生后，更导致施救人员无法及时到场。

这是一场混乱。

一场显然要绕成大灾难的混乱。

这样的混乱在即将爆发时，难能可贵的是相关部门这样及时提出措施维持了平衡。毕竟现在的情况还不到灾难降临的时候，依然能维持大部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大概是因为这里本也容易发生地震，他们做过多次应急预案。本来就只是缺乏能在紧张局势下大刀阔斧执行政策的决心。

很可怕的是，现在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夜蛾在两个人爆杀高层后的三天内，沉思许久还是选出了几名能一同干事、协管咒术界的熟人。

于是，当曾经只知那几位高层，对现在状况不甚了解的相关人员派人员问及过去时才知道噩耗的大致原因。

了解得不多，也没知道其中的恩怨，总的来说就是因为觉得效率不高、不做事所以都杀了？！！

都杀了？！！

这下就有点吓人了。

他们也大致见过那位叫五条悟的先生的战斗力，也被名为夏油杰的先生操控成群结队的怪物帮助着物资补给。

这种战力的家伙，反抗不了更不敢反抗。

这大概是最有效率的一集。

人们不在推诿，向民众发出的消息也能及时有效、振奋人心。

他们唯一没有明说的只有一点。

超能力到底存不存在？

“咦？问我超能力存不存在？”

受采访人盯着一起来的咒术师咧嘴一笑：“当然是不存在啦！”

采访他的咒术师不由抽了抽嘴角。

很难想象这位是刚刚抓到了目标狐狸尾巴毁掉这一处陷阱的最强人士。

他怎么在说胡话呢？

五条悟努努嘴，看着不远处用漩涡抓咒灵的家伙：“是杰的想法啦。”

他自己都是无所谓的。

最初开启这个话题也很简单。

他发现夏油杰没有收服真人。

“不要吞下去吗？”

五条悟从靠枕里掏出另一只手，握在夏油杰捏着咒灵玉的手上。

夏油杰也盯着这个球体看，眼神变化莫测。

“悟觉得呢？”

五条悟侧了侧身体，更方便地八爪鱼似缠在夏油杰身上，夏油杰习以为常——这些天都是这么做的。

感觉有人在脖颈处蹭蹭，夏油杰敏感得浑身泛痒。

身后的人磨蹭到了自己正面，同自己脸对着脸。

回家时候的五条悟有时会把眼罩放到一边，比如现在。他听到问题，沉默地磨蹭了一会，才认认真真地对夏油杰说：

“杰想做什么都可以，”

继而用力地补充道：“但是要告诉我。”

“杰之前给我承诺，那是为了让我安心。”

“但显然，有真人在说不定的确可以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五条悟无声地抵在夏油杰的额头，语气说得上温和：“只看杰怎么想的了。”

那天过去时，被钉在原地的真人已经找到了逃跑的突破口，只是很不巧地又被两个人拦下来了。

这次他是真的逃不掉了。

五条悟看了看苟延残喘的真人，又看了看旁边的杰，他微微后退一步：决定把处置权留给杰。

可以把他抓起来，等杰恢复了直接用漩涡获取能力，或者自己把他打成咒灵玉。

夏油杰冷漠的眸子盯着真人很久。

全然不顾真人在耳畔发疯似的求饶和讨好。

真人倒在地上，上方的视线犹如冰冷的利刃，一刀一刀将他割得体无完肤。寒冷之下还有隐而不宣的贪婪和犹疑——他并不知道具体在纠结什么。

真人知道自己的价值，对这位诅咒师的价值。

获取能力自然就是最好的了，夏油杰也见证过死灭回游。

提取后他是真正地有能力将普通人变成咒术师。

而真人就躺在那里，在这恍若实质的杀意下，他仿佛已经是死物一只。

须臾，夏油杰眼睛一眯，兴意阑珊地侧头说道：

“悟给我留个咒灵玉吧。”

他也后退一步，回应般地将真人的处置权放给了五条悟。

这下是真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地上那个发疯咒骂的声音被这个决策吓得戛然而止。

下一秒，地上就只剩下一枚咒灵玉。

轻而易举完成这一切的五条悟蹲下默默拾起，然后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也就那样收下了。

但是，直到几天后的现在，两个人面对面躺下，杰都没有将他调服。

五条悟心里有连他都没有想到的一丝轻松。

如果杰依旧那样坚定，再遇到真人时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不会犹豫，只需要走决定好的道路。

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的时候，五条悟就已经放松些许。

“我怎么想的……”夏油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带着不明的厌恶。

他的态度很久之前已经阐明了：弱者不可能因为突如其来的能力变成强者。

“哪怕猴子真成了咒术师，最后的战场也是悟一个人去的。”

这大概也成了杰过不去的想法了吧。

五条悟心里叹了口气，客观评价道：“那种情况，只有我一个人能去。”

“他们去了也可能影响我。”

“我知道。”

“悟是想劝我继续下去吗？”

“不，我是想让杰开心一点。”

五条悟轻柔地蹭在夏油杰唇前，舔了一口，意犹未尽道：

“无论杰想做什么，都要带上他的男朋友。”

夏油杰被湿热的触觉迷糊了脑子，只觉得纠结的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当然明白对战诅咒之王不是谁都可以上场的。

他厌恶的都是那种态度，从始至终的理所应当、冷漠和心安理得。

又有多少人真正考虑过只能让五条悟上场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但是那些人的态度悟不知道。

悟在战场上当然不知道。

哦，不对。

这群人在悟没上场前就已经默认了想要使用“尸体”。

啧，他怎么能造出来这样的人给悟和自己添堵。

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却能感觉到他因为话题严峻绷紧的□□松懈下来：

“我不会让更多人变成咒术师。”

“在我想清楚最后的道路前，不会这么做。”

他是指收服真人，能改变人的体质让他们变强变得有拥有术式，却无法改变这样已经固化的弱者的思维。

因为这件事一旦开启就没有回头路。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不开心，悟。”

“虽然天天很忙，但有一种难得放松下来的感觉。”

*

这件事聊过之后，就算是说开了。

提出不官方承认，反而在民间论坛里搅动风雨也是杰的想法。

“我不希望这在人们心里只是一份职业。职业，只有做到应尽的事情才能称之为不出错。”

“但这份职业的付出和回报是不对等的。直面生死、以性命堆砌出来的防护墙，很难以短时间用简单的‘职业’冠名。”

时间太短，大家不足以了解咒术界。有术式的人有好有坏，一个人的好坏会在群众留下集体映象。

“况且不是每一个有成为咒术师天赋的人都应该成为咒术师。”但一旦说开，总有不明人士指望着这样的人也站在战场上。

这样会死的。

夏油杰这么说着，在夜蛾正道凝视下沟通。

夜蛾也了然点头，夏油杰叛逃之后，比以往更加关注学生的心理问题。多得是因为无法面对死亡和恐惧而崩溃的人。

“我知道您这边调查了大部分在职咒术师的想法，得到的反馈并不清晰。”

“我知道，他们也没有想好。真相是把双刃剑，赞誉与恶语并行。”

五条悟只打算撕开一条口子，夏油杰也表明了态度：没有人支持完全公开。这件事公开后，会让更多咒术界涌入更多的声音。无论是制度还是管理都会更加混乱。

“我们需要让他们相信这件事，但不能依赖。”夏油杰煞有其事地坐在软凳上同对面的两位领导。

“更何况若灾难降临，依赖我们，并不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夏油杰自己都是悲观主义者，他希望将民众对被救这件事不要抱有期望。

人分配不过来是真的。

因为灾难造成的各地伤亡，又反过来织造了又一场诅咒的摇篮。

咒术师本来就不够用，现在就更不够用了。

偶尔没有任务时高专的学生依然在夏油杰手上水灵灵地被打，和更偶尔刷新的五条悟做游戏。

大部分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都难得加班忙于奔波各城市，为了宿傩的手指，也为了抓到特级咒术师逃窜的尾巴。

逃脱三次、交手四次。

很难不说是两个老家伙刻意露面。

不过不重要了。

谁都知道这是在试探——两边都在试探。

*

又是一天。

夏油杰和五条悟总是一起来的。但两个人很明显分管了两个方面。

夏油杰更多针对民众安排，协调部门针对逃跑的诅咒布局作战。而五条悟直接参与作战，同时为咒术师谋福利。

比如：

“既然都不能公开了，是不是应该提高一下待遇？”

“这次去的地方好远，餐补车补跟不上怎么办？”

“哇塞，那边居然出现两只一级咒灵，要不是我和杰赶到，过去的咒术师就完了！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补偿？”

“你看照片那边的环境不算好，能不能提高一下提供的住宿待遇？”

……

五条悟也不带分析的，数据们就这么水灵灵地躺在办公桌上。

和夏油杰的冷漠温和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却依旧让政府那边的人员对接得满头大汗。

这天结束了。

来的领导狼狈地离开，夜蛾整理了资料显然也计划收工。

五条悟满意地掌心朝天，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正要走时，他听见夜蛾正道开口：

“你们俩……最近状态很不错，夏油杰更是。”

有些是来自于夜蛾在现场的观察，有些是听着同去的咒术师的评价。

夏油杰对着普通人的冷凝墙变得不再锋利，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漠视。

那也比之前好很多了。

“哈哈哈”五条悟没忍住地笑。

那是夜蛾没有发现，杰的冷漠已经以普通人为起点，平等地散到部分咒术师上了。

不过五条悟没有解释，只是说：“他现在已经很好了。”

干净的声音顿了一下，夜蛾又听见他无所谓的笑声。

“也没说那些人都是猴子，没主张着要杀他们，有目标且已经实施。”

杰开始更关注不同的咒术师，甚至是少部分普通人，很显然在思考什么。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夜蛾，杰现在真的还不错。”

也就是这个时候，夜蛾才得以窥见这些年更熟悉的那个五条悟的影子，现在的他背影看起来更厚重凝实。

想到过去，夜蛾张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一会有空？悟打算留下来聊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