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和音驹的其他人握手时，这位二传同学一直拼命往队友身后藏，甚至随着你的握手进度切换躲藏掩体，很明显拒绝social。
可惜你有多年对甲方察言观色的眼力，他的隐藏技巧虽然高明，却不是无迹可抓。
一般而言你没兴趣为难人，但这位同学……
嗯。
你有兴趣的。
——因为真的很像大橘听到你的脚步声后，一边瞄你一边偷摸使劲找掩体的样子。
强人所难没意思——强毛绒绒所难还能没意思？
于是摊开的手也定着保持不动，你这时耐心十足。
问就是经验之谈，眼不尖手不快气不沉心不狠的人没毛绒绒玩。
见你虽然笑意和善，但油盐不进的样子，孤爪研磨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高高竖起的心灵之壁在你面前完全是豆腐渣工程。
于是他不明显，但长长地、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
……
属于另一个人的微凉皮肤触及了你的掌心。
不知怎么想的，他手背朝上，手掌朝下，直愣愣地把手平放了上来。
你能感觉到他在使劲儿控制着接触面积，但更多还是在想：
哇。
这个人握手。
怎么像猫递爪子呀。
于是你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捧着他手进行匀速起落，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中完成了一个于人类而言奇形怪状的握手。
很奇怪，但果然很有趣。
在他摸电门般把手缩回去时，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狠狠倒吸的声音瞬间钻入你的耳朵。
他整个人僵得都要凉了。
于是你循着经验思维，换用虚虚的气声说：
“别紧张——别紧张——别紧张。”
像摁住大橘之后嘴上进行的无用功。
盯着他一连小声哄了好几下，像观察大橘一样，看对方没挣扎了之后，开撸。
你：“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没有马上回答。
几轮颤抖的呼吸后，你才听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低弱嗓音：
“……孤爪……研磨。”
你继续盯着他，严肃地正色点头：“好的。”
他此时才犹豫着抬起眼帘，终于用那对紧张得如同竖瞳一样的眼睛对上了你。
你朝他友好地笑笑。
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堆在他的掌心。
接着马上松开，像保证无害般举着手后退两步。
“比赛时脑力消耗很大吧？吃点儿甜的。”
说完你就转身走向了音驹的其他人，留给他足够的空间安抚自己。
——……——……——
发零食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你又掏了把糖出来分享给音驹的少年们。
这回依旧是音驹的队长先拿的，教练们也在一旁笑容满面默许的样子。所以其他人也就不好意思地一人伸手拿了一颗。
莫西干头最后一个拿，手抖得像得了某种疾病，拿了之后也不吃，捧金一样眼睛看得都直了。
你皱眉不解：(ー`?ー)？
黑尾铁朗摆摆手说不用管他。
于是你又回到了乌野的队伍，先掏了把糖出来全塞清水结子手里，再掏了把出来示意其他人分享。
音驹众：这个口袋？
乌野那边已经习惯了你动不动发糖的做法以及神奇的四次元口袋，此时见怪不怪地上来一人拿一颗。
西谷夕兴奋跑来的时候你俩照例握了个手，音驹那边看到，更加一头雾水。
月岛萤在你的眼神胁迫中不情不愿地过来时，你发现掌心只剩绿色包装的糖了，于是顺手从口袋里又摸了颗红的扔上去。
他刚好伸过来的修长指尖微微一滞，最后拿走的是你新加的那颗糖。
学生这边全部搞定了，你公平地给每一个成年人也塞了一颗，于是最终的场面就变成了所有人脸上都鼓起一个包，说话含糊地继续刚才的工作。
猫又教练开始看视频，乌野这边乖乖排队等着点名。
直井学拍拍手，让音驹这边也排好队，准备拍照。
你在他们困惑的眼神中主动解释是导入用于追踪的基础数据需要。
照片要求不高，用手机拍就行。
你拍照的速度快得像学校组织拍学生证单人照。感觉人还没站定，你已经摆手示意下一个了。
这让他们不禁怀疑自己在你的镜头里究竟是怎样一副鬼迷日眼的模样。
但他们再看看气势全开嘴巴叭叭叭不带停的你，又不敢问。
“小伙，你胳膊腿肯定能齐全地拍下来，所以别抖了，都有重影了。”
“笑不笑？随你啊，这又不是刷脸用的照片，不会因为你笑不出来不让你进门。”
“嘿，孤爪君，笑一个。”
“嗯？为什么上一个不用你用？因为我随口说的。”
“行吧行吧，你能把脸露出来就行。别生气，皮都展不开了。”
……
这个人说话真的好不霓虹啊！
于是后面排队的人莫名紧张了起来，仿佛成为被迷路外国佬对上眼的倒霉路人，准备展开一场外语羞耻秀。
拍完照片后你把手机中的数据导入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基础代码。
默默围观的音驹众人只看到屏幕上飞快略过一行行看不懂的字符，随后他们的照片就生出了另外的一些数字，接着又是在满屏字符和下一个人的照片间切换。
嗯，不明觉厉。
少年们想。
然后继续看不懂，但围观。
由于他们沉默的时间太长，你不自觉开启了“怎么能让甲方爸爸冷场”模式，开始找话聊。
“音驹的各位接球都很厉害啊，这是你们的选拔标准？”
“那倒也没那么奢侈。”黑尾铁朗自然地接过话。
显然你这个话题找得很合适。
“哪有那么多接球好的人呀，其实大部分是加入音驹之后才专门练的。”
“比如我！”
“犬冈已经是练得成效快的了，相比起来……”
这群人突然又陷入了沉默。
你好奇地抬头，就看到个浅发的男生阴沉着半张脸：
“谁说不是呢，家里不还有个老大难吗。”
他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和你对上眼，直接怔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僵硬地一扑闪，又飞快恢复友好的模样，主动找话：
“八重樫同学对接球真的很关注呢。”
你坦然承认。
“因为我们这边老大难很多。在你们眼里防守应该简陋得很吧。”
你发现他们把一言难尽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又开始躲猫猫的二传。
那个妹妹头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一样，一感受到视线就整个人沉进了队友的背后，影都没了。
音驹人见怪不怪地转移了话题。
但现在他们总算没那么拘谨，也敢于向你提问，聊得有来有回。
你相当大方地和他们分享了构建整个程序的思路，一旦意识到他们开始茫然，便主动切换更简单的说法。
十分体贴，老乙方技能了。
这一番讲解听下来，音驹众人发现他们居然能听懂，甚至捋清了一些高端术语的逻辑。
“马萨卡！我在这方面有天赋！”山本猛虎惊觉。
夜久卫辅一手刀给他送回人间：“是因为八重樫同学讲得明白。”
“跟编程技能比起来，八重樫同学的口才也相当厉害啊。”
你听着音驹队长的夸奖，平静地揉了揉耳朵。
回复：
“哪里哪里，黑尾同学的这把嗓子也生得相当厉害。”
黑尾铁朗：“啊？”
话题的骤然跳转让他的大脑一时没跟上，防御来不及搭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直球开炮。
“黑尾同学，以后要是不吃排球这碗饭，去混声优界应该也能吃得香。”
“毕竟好听又不油腻很难得，我耳朵都酥了。”
刚刚那个轻轻上扬的尾音是什么？好神奇，竟让快被D音腌透的你都差点破防。
当事人之一诚恳又淡定，如同在话家常。
当事人之二张嘴无声，一副卡机模样。
而奇怪的是，其他的音驹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嘲笑平时足够欠的队长，反而一个个懵了似的望着神情困惑的少女。
连那个没入影子的人都露出了小半张诧异的脸。
你想不通，正待发问，就听见另一头传来日向惊喜的声音：
“啊！日向火柴！你变了！”
你闻言迅速从地上爬起，朝着开始扎堆喧哗的人群走去。
……
音驹众人直到眼前都没影了才轰地炸开锅：
“不是、就这么说出来了？当面的？！”
“啊？？这种直球是可以存在的吗？！”
“居然这么坦然，真的很厉害呢。”
不怪他们震惊。
虽然现在网络上什么炸裂言论都有，但到了现实中，霓虹人和人之间的社交距离还是很明显的。
毕竟是一个读空气的族群。
尤其在他们这个将将要步入成年的年纪，大家为了显成熟，同样的几种表达会下意识选择矜持的那种，以彰显自己在处事时的游刃有余，仿佛这才是大人的模样。
隔着层网络再怎么张牙舞爪都没问题，但到了现实中，一个两个基本还是选择披上“得体”的外衣。
在霓虹这种处处充斥隐形社交规则的地方，想要做一个“正常人”，那么自然要“循规蹈矩”。
这群受到文化冲击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队长兼当事人。
就见对方一手叉腰，一手覆着面庞，看不到表情。
他沉默不语，但队友们都微妙地get到了什么，然后虽说同情，但——
“呿。”
队内的自由人大哥作为代表，发出了如上不屑的声音。
……
黑尾铁朗听着队友的叹词diss，手依然粘在脸上拔不下来。
但耳廓却悄悄熟了。
他倒也不是没自知之明，多少还是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人气不错，作为青春期男生的暗爽当然也有过。
但那都是半藏的少女心事，即使有勇者站到跟前，也是以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分寸在打交道。
哪怕黑尾铁朗本人亲眼见过校园论坛上关于他的虎狼之词，但毕竟没人光明正大舞到过正主跟前……
再回想起那张几乎是完全违背霓虹“清纯可爱”的标准审美，让人一打眼就觉得是电视剧反派女二，但抛开这些悄悄说，其实对get得到这种气质的人而言真的很难移开视线的脸——
所以这才不是我的问题！！
夜久来也不行啊！！
音驹排球部成熟圆滑的队长大人如是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