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桥络眼皮轻轻合上,一阵疲惫之意倾入脑中,思绪渐渐飘散。
突然,远处的窗沿,传来一阵哒哒的敲击声。
桥络猛地睁开眼睛,脑中沉沉发疼,待歇了半刻,才反应过来,低声唤道:“何事?”
“刘二找到了。”窗外传来低沉的男声。
桥络眼睛猛然睁大,起身坐了起来,“进来说。”
一阵轻微的开窗声音传来,随即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微弱的月光照应下,那黑影脸上的面具若明若暗,正是桥纯无疑。
“刘二现在在哪?”
“浦安,不过刘二已经死了。”
床纱轻轻晃动,桥络的身影若隐若现,“怎么死的?他的家人呢?”
“除了刘二的老爹,刘二和他的老母、妻子、幼子,都已经死了,全是被高手一剑封喉。”
“辛苦还债的都死了,赌徒却还活着,呵,真有意思。那刘二的老爹现在何处?”桥络嗤笑了一声,继续问道。
“那老头很聪明,靠着装疯卖傻进了浦安老郡王的府邸,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后骗了出去,如今安置在老郡王府邸旁的一处小宅院里,有人日夜把手,再加上地处繁华,暂时还未出现问题。”
“有问出什么吗?”
“没有,那老头一开始还要寻死,大有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样子,后来知道我们不是追杀他们的人后,只说要见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属下也不敢擅自用刑。”
“好,明晚出发。”
“是。”桥纯应声,背上的刀鞘在纱窗透过下的月光下冷冽发光。
两日后,卫煊携着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窦虞,上了镇西侯府的大门。
卫煊带着窦虞在前面飞快地走着,桥恪在身后追着。
“两位好姐姐,我三姐真的生病了,不能起来见人。”桥恪边走边劝着。
“既然病了,我们更得去看看了。”卫煊飞快地走着,眼睛打量着四周,有些嫌弃,“虽说这偌大的府宅只有你们姐弟俩住,但也得好好收拾一下,这花花草草的,也赶紧种上啊,这样病人看了也能好得快些。”
“是是。”桥恪顺嘴应着,又忽然反应过来,反口道:“我也想种,可三姐说太麻烦了又要花钱……”
忽然听到卫煊身边的少女清脆一笑,桥恪有些尴尬,摸摸脑袋,憋红了脸。
“你看看,我光找你姐了,忘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窦虞。”卫煊停下了脚步,又指着桥恪对窦虞说道:“这是阿络姐姐的五弟,桥恪。”
桥恪呆呆地站在原地,对着窦虞傻傻笑了。
“愣着干嘛,这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啊?”卫煊看着两条岔路,提高声音问道。
“啊?右,右边。”桥恪手一指方向,卫煊拉上窦虞便飞快的走了起来。
不一会儿,几人终于走到了桥络的屋前,卫煊正欲上前开门,却被桥恪拦住了去路。
“郡主,我三姐得了风寒,她这牛一般壮的身子都挡不住,传染给你们还得了?你们还是别进去了。”桥恪讷讷说道。
“你让开。”卫煊不听,提高了声音。
“我不让,万一你也生病了,我怎么跟侯爷和公主殿下交待,你哥也肯定不会饶了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若生病我自己担着。”卫煊想要绕过桥恪,却被对方死死挡住。
“要不还是算了,五公子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一旁的窦虞也开口劝道。
“不行,阿络姐姐现下生病了,最是脆弱的时候,我得去关心关心她,你们若是怕了,我自己去就成。”卫煊仍旧想要往里冲去。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既而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你们吵什么?”
“阿络姐姐,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你。”卫煊急忙开口。
“三姐,你还好吗?”桥恪扭着脖子,也赶忙问道。
“我吃了药,刚准备睡下,就被你们吵醒了。”里面的声音缓缓传来,中间还伴随着阵阵咳嗽。
“对不住了,我一听姐姐生病就着急了,姐姐你好些了吗?要不要我请母亲找宫里的御医来帮你看看?”卫煊有点愧疚,急忙解释。
“谁家风寒就请御医啊?”桥恪在一旁小声吐槽,被一旁的窦虞看了个正着,又脸红了起来。
“不必麻烦,就是普通的风寒,我休息几日就好了,你们也别进来了,省得被我传染。”屋里的咳嗽声断断续续。
“可是,听着声音,我还是不太放心……”
卫煊还欲争辩,被一旁的窦虞拉住,“三小姐现在一定很难受,我们先让她休息休息,等过几日了再来看望。”
“对对,三姐身子壮实,肯定过两日就好了。”桥恪也赶忙劝道。
卫煊嗫喏半晌,终于还是说了一句,“阿络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听到屋里的回声,才依依不舍的向外走去。
看着卫煊离去的身影,桥恪暗暗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却见一旁的窦虞盯着自己,突然心虚起来。
“窦小姐看我做什么?”
“你这个人倒是有趣。”
“啊?”桥恪一脸茫然。
“哪有人夸自己的姐姐壮实如牛的。”窦虞轻轻笑着,嘴边的酒窝浅浅陷入。
桥恪有点窘迫,摸摸脑袋,“就,就是实话,三姐,三姐就是壮啊。”
……
下午,浦安城内,太阳斜斜地靠在西侧,欲坠不坠。
桥络一身黑衣男装,头发用黑冠高高束起,若从背后看起,便只作是一个瘦小的郎君。她快步在院子里走着,身侧的桥纯引路向前,很快,便走到了一处屋前。
桥纯先一步走到门前,推开了大门,待桥络走了进去,又迅速把门关上。
屋内不算很大,却什么物件也没有,只有一个屏风放在中间。桥络扫视一圈,绕着屏风走了过去,便看到后面被五花大绑的刘老爹。
桥络点头,桥纯上前,拔下了刘老爹口中的破布。
那刘老爹如获新生,大口喘着粗气,半刻后才定下神来,抬头盯着桥络,打量了半晌,又扭头对着一旁的桥纯骂道:“不是让你带你主人过来,找个女娃骗我?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
桥络眼睛轻瞥,桥纯立刻上前,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那刘老爹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疼得厉害。桥络走到他的身旁,右脚一踹,把他翻了过去。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你真是这伙人的主人?”刘老爹啐了一口血,“没想到这群人的背后竟然是个女娃娃,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桥纯又上前来,正欲接着教训,却被桥络拦着。
桥络站直身子,声音冰冷,缓缓开口,“你与我扯这些有什么用,你那为了给你还债的孝子,老实伺候你的妻子,贤淑的儿媳,哦,对,还有那个连话都不会的孙子,可都替你死了。”
“你!你……”刘老爹几欲冲起,却被桥纯狠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脸埋在地上,许久,终于放声痛哭起来,“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贪心,他们就都不会死,他们就都不会死……”
过了半刻,桥络挥退了桥纯,蹲在刘老爹的身侧,拉起他身上的绳索,缓缓解开。
待绳索全部松开,刘老爹才正经坐到地上,他抬起头来,看向桥络,眼神阴狠声音带着浓厚的怨气,“我可以告诉你,那你能给我什么?”
“自然是帮你报仇。”
“呵呵,你们这些人官官相护,会真的帮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报仇?”
“报仇之事,本来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情,只是如今他们也害了我的家人,索性我就发回善心,帮你一起报了。”桥络后退了一步,眼睛盯着地上的人,冷冷开口,“说吧。”
刘老爹抹了把脸,渐渐回想起来。
“我不认识那人,他平日里都是跟我儿子接头,只说让我儿子给马下毒,事成之后给我们一笔银子,我欠了很多赌债,赌坊的人日日上门,家里的搞得不得安宁,儿子实在没有办法,想着只是害马不是害人,便硬着接下了此事。后面听说那日骑马的一个世家公子摔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们听了实在是太害怕了,就索性全家连夜跑了。”
“之后呢?”
“我们江南有亲戚,便一路直奔那里,哪成想还没入浦安郡,就被人追杀,十几个高手,刀刀致命,先是我那老太婆,然后又是儿子、儿媳,我抱着孙子一路往灌木丛里跑,躲了一夜,也没躲过。”
“你那孙子呢?”
“……一路没有吃的,又有追兵……”刘老爹嗫喏道。
“所以你就把他丢了?”
“我没有丢!我没有丢!是追杀我们的人太厉害了,一点动静都能被他们发现……”刘老爹神情开始恍惚。
桥络嗤笑一声,继续问道:“那个跟你儿子接头的人,你见过他的脸吗?”
“我……”
桥络看向一旁的桥纯,桥纯立刻从腰后拿出水囊,拔开塞子,冲着刘老爹的头上倒了下去。
冷水过头,刘老爹猛然清醒过来。
“你见过那个跟你儿子接头的人吗?”桥络重新问道。
“见,见过。”
“何种模样,仔细描述一下。”
“一个男的,身高八尺,体形壮硕,脸很宽额头很大,长相很普通,放到大街上都看不到的那种。”
“有没有什么比较奇特的,比如有没有持剑?腰间会佩戴什么东西?手上会佩戴什么东西?脸部有没有痣?”桥络引导着对方。
“痣,有,他耳后发缝间有个痦子,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桥络点点头,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他戴着一把刀,刀鞘就是普通的褐色铁皮,刀纹,对,我有一次看到他开刀,靠近刀柄的地方似乎有个花纹。”
“什么纹样?”
“好像是龙,不对,是蛇?”
“到底是什么?”
“我,记不清了。”刘老爹摇着头,表情开始有些痛苦。
桥络不再继续追问,开始向屋外走去,桥纯随行跟在身后。
“从你的人里面,挑个会画画的,跟他再对一下,把那接头的人像和刀纹画下来。”
“是。”桥纯应道,又接着问,“之后这刘老头如何处理?”
桥络站在院中,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缓缓开口,“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先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