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遍时,顾笙就被周兰从被榻上拽了起来。
窗外还泛着青灰色的晨光,院子里却已经能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和压低的笑语。
“新夫郎可不能误了吉时!”周兰不由分说掀开锦被,身后跟着的李倩已经端着铜盆进来,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艾草清香。
顾笙迷迷糊糊间,一件大红喜服就罩了上来。
金线刺绣的并蒂莲纹在烛光下流光溢彩,袖口密匝匝绣着百子千孙的纹样。
他刚要伸手系衣带,就被周兰按在梳妆台前。
“别动!”周兰指尖捻着两根绞脸的红线,“新夫郎开脸,往后日子才甜。”冰凉的丝线贴上脸颊时,顾笙疼得倒吸冷气,这下彻底清醒了。
秦丽芳捧着檀木梳进来,梳齿上还缠着红绳。
她站在顾笙身后,透过铜镜对他温柔地笑:“娘给你梳头。”
木梳穿过乌发时,老人家的声音有些发颤:“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头,比翼共双飞......”
顾笙望着镜中一身喜服的自己,忽然觉得喉头发紧。
大红盖头就放在手边,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过了今日,他就是李修远名正言顺的夫郎了。
日头刚爬上屋檐,李家大院已经沸腾如粥,吹鼓手们卖力地吹着喜乐,喷呐声惊飞了树梢的喜鹊。
“县太爷到——”
随着一声长喝,围观的村民哗啦啦让开条道。
知县虽未亲至,但师爷带着四个衙役抬着贺礼而来:一对官窑青瓷瓶,两匹苏绣锦缎,还有一块“芝兰玉树”的匾额。
李父激动得就要跪下,被师爷一把扶住:“李老爷,使不得!”
院墙外挤满了来凑热闹的村民,有挎着鸡蛋筐的妇人,有扛着农具的汉子,连村口的老鳏夫都换了身干净衣裳。
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争抢着撒落的喜糖。
李修远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胸前戴着绸花,正站在院门口迎客。
他今日格外俊朗,眉目如画,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修远!”
赵明轩携着林清羽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周林安和张子谦,四人早赶慢赶,终究还是及时赶到了。
周林安一见面就捶了李修远一拳:“好小子!真让你娶到手了!”
倒是没想到,他们四人中,反而是年纪最小的李修远率先成了家,娶了夫郎。
看着今日这新郎官满面红喜,倒真让人羡慕了起来。
张子谦递上一个锦盒:“贺礼。”
李修远笑着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玉佩,温润透亮,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子谦,这礼太重了。”李修远连忙合上盖子,想要推辞。
张子谦却摆摆手:“你小子,今后可得对顾笙好点......再说,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我怎能吝啬。”
赵明轩和林清羽也送上贺礼,四人一番寒暄后,便被迎进府内。
“吉时到——”
随着礼官拖长的唱喝,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堂屋那扇雕花木门,连树上的知了都识趣地噤了声。
门开处,顾笙由秦丽芳和周兰搀着缓缓走出。
喜服下摆金线绣的莲花随着步伐若隐若现,腰间蹀躞带上缀着的玉坠叮咚作响。
盖头垂下的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摇晃,隐约能看见秀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唇。
这一刻,李修远觉得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膛,衣袖下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又松开,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此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他眼里只剩下那个缓缓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他的顾笙。
——他心心念念,终于要明媒正娶回家的夫郎。
当司仪高喊“一拜天地”时,李修远的手微微发抖。
他们并肩跪下,俯身行礼,衣摆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二拜高堂——”
秦丽芳的眼泪把衣襟打湿了一片,李父板着脸想维持严父形象,可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
“夫妻对拜——”
转身时李修远踩到了自己的衣摆,惹得围观孩童一阵哄笑。
他顾不得尴尬,隔着盖头与顾笙额头相触的瞬间,闻到了熟悉的皂角香。
不知觉地想起那个同床共枕的夜晚,自那日后,那个味道总是萦绕在枕畔,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夫郎。
“礼成——送入洞房——”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
孩童们抢着往新人头上撒花生红枣,几个年轻后生起哄要闹洞房,被李父用烟杆赶了出去。
李修远牵着红绸走在前头,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忽然觉得这一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新房的门槛上放着马鞍,顾笙迈过去时差点绊倒,被李修远一把扶住腰肢。
隔着层层衣料都能感受到掌下的颤抖,他凑到盖头边低声说:“别怕,是我。”
结果,被跟进来的喜婆笑着打趣:“新郎官急什么,盖头要到晚上才能掀开呢!”
李修远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某人拉了出去,开始给满座的宾客敬酒。
屋内,顾笙安静地坐着。
不久后,门再次被推开,周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修远特意叮嘱我给你带吃的,赶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外面没那么快散席。”
顾笙很是感激,从未想到,一碗简单的热面竟会如此美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李修远带着满身的酒气步入喜房。
随后,房门又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喧嚣,屋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
红烛高燃,烛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声响,映得满室生辉。
喜床上铺着鲜红的锦缎被子,撒满了象征吉祥的红枣、花生和桂圆。顾笙安静静地坐在床沿,双手平放在腿上,有些紧张地有一些没一下的捏着大拇指。
早在门扉开启的那一刻,他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李修远咽了咽口水,缓步走向桌边,拿起秤杆,然后木然地向床边的人走去。
接着,他手拿秤杆,轻轻挑开盖头,下一刻,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只见烛光下的哥儿薄施脂粉,红唇娇艳欲滴,肌肤白皙细腻,比平日里更添三分艳色,美得令人窒息。
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映照出同样身着喜服的自己。
四目相对,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李修远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涌上心头。
他痴痴地看着顾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顾笙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李修远见状,心中更是怜爱不已,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说人生有四喜:一喜久旱逢甘露,二喜他乡遇故知,三喜洞房花烛夜,四喜金榜题名时。
这四喜,无一不是人生中的重大喜事。
而今,他皆遇之、享之、惜之!
喝完交杯酒后,两人立刻显得有些紧张和急促了起来。
顾笙坐在床沿边上没动,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方才饮下的合卺酒此刻在胃里烧灼,连带着耳尖都烫了起来。
李修远站在他面前,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伸出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顾笙红晕缠绕的脸庞,然后到眉眼、鼻子,最后慢慢滑向嘴角。
那细腻的肌肤在指尖的捻研下就好似那洁白无瑕的美玉漾起了温润光泽。
那粉嫩娇艳的樱唇在指尖的轻按下羞涩又怯怯的懵懂微张起,露出隐藏在贝齿后面羞怯的小舌儿。
顾笙似受惊了般,下意识伸出舌尖,碰到那人温热的指腹。
湿润而微温的触感仿佛电流般传遍李修远的全身。
“笙哥儿~”
李修远隐忍着移开自己的拇指。
顾笙抬眸看他,烛光下,李修远的眉眼比平日更加深邃,眼底翻涌的情欲让他心跳加速。
“你......”
他刚开口,李修远忽然俯身,将他未出口的话封在了唇齿之间。
柔软的,饱嫩的,带着哥儿身上特有的香甜气息。
这个吻,带着酒香,温柔又强势。
这一刻,两人彼此呼吸交融,唇舌交缠。
“唔~”
被吻得浑身发软的哥儿情不自禁地伸手揪住了少年胸前的衣。
怀中的人儿那低喘的呜咽声此刻犹如在娇吟,这一声不仅没拉回李修远的神智,反而更想把人狠狠地欺负一番。
他垂眸看向面前玉颊绯红,杏眸迷离、鼻端微喘着热气的顾笙。
此刻的哥儿眉眼间夹杂着情绯,李修远再也无法保持清醒,彻底地迷了魂,痴了心。
“顾笙......”
再也克制不住的李修远抱起怀中的人儿,欺身压了下去。
顾笙被压倒在锦被上,身下的干果硌得他轻哼一声,李修远却趁机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强势撬开他的齿关,攻城略地般扫过每一寸柔软。
“等、等等......”顾笙偏头躲开,气息不稳,“蜡烛......”
李修远低笑,手指已经解开了他衣领的第一颗盘扣,低声哄道:“洞房花烛夜,蜡烛就是要亮着才好。”
微凉的指尖触到锁骨时,顾笙浑身一颤。
喜服被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李修远的吻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在锁骨处的朱砂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淡红的印记。
“你......”顾笙的呼吸早已紊乱,此刻更是羞得说不出话,只能手指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李修远撑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炽热的狂躁在身体里四处叫嚣:“顾笙,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带着浓重的情欲和珍视及隐忍。
顾笙被他看得心头发软,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我也是......终于嫁给你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闸门,李修远再也克制不住,俯身将他彻底压进柔软的锦被里。
烛火摇曳,映出帐内交叠的身影。
李修远的手掌温热,顺着顾笙的腰线往下,所过之处点燃一片战栗。
顾笙咬住下唇,却还是漏出一声轻吟,立刻被李修远以吻封缄。
“别忍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呼吸灼热,带着引诱的语调:“我想听。”
顾笙羞得别过脸,却被李修远捏着下巴转回来。
他的吻再次落下,比之前更加缠绵,手掌却不安分地探入衣襟,抚上那片细腻的肌肤。
“修、修远......”顾笙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肩膀。
李修远轻笑,吻着他的耳垂:“我在。”
衣衫尽褪时,顾笙整个人都泛着粉色。
李修远的目光像是带着火,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最后停在他微微发抖的指尖上。
他执起那只手,在掌心落下一吻:“别怕。”
红帐内温度攀升,喘息声交织。
李修远的动作温柔又强势,克制又隐忍,每一次触碰都让顾笙战栗不已......当他终于进入时,顾笙疼得弓起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李修远停下动作,吻去他眼角的泪:“乖,疼了便咬我。”
顾笙摇头,却又点头,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道:“相、相公,你,你......轻点......”
一声“相公”,李修远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炽热更缠绵更加狂暴的风暴。
“乖,再唤一声。”
李修远吻着顾笙的发顶,在他耳边一遍遍说着情话,直到身下的人逐渐放松,开始生涩地回应他的动作。
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颈缠绵,密不可分。
......
这一晚,顾笙整个人都是昏沉的,脑袋空白一片,有种思绪灵魂都被抽离出来,飘得很远的感觉。
天将亮时,顾笙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