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与沈婵娟分别后，难得没有再拌嘴。

“小黑，你说罗刹为什么要骗小沈？”

小黑摇摇头：“我只知她做事，向来都有缘由。”

闻言，小白少见的不满起来：“她有缘由，就能随便辜负别人的好意吗？”

小黑也觉得罗刹这事做得不地道，轻轻点了点头，没接话。

他闭了嘴，小白却还在为沈婵娟打抱不平：“小沈那么好，她还要骗小沈！”

小黑见他愤懑，识趣地应和道：“的确。”

他侧过头，却见小白下颔后的刺青发出一阵红光，小黑连忙摁住他：“你干什么？”

小白一双眼睛黑而亮，直视着小黑：“不干什么。”

小黑松了一口气。

却听小白又道：“她不来，我就亲自给她送过去。”

小白拿开小黑按在他肩头的手，语调轻而冷，仿佛一柄锐利的薄刃。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样子，自如道：“小沈都没问我吃不吃梅花汤饼，这个好意，罗刹怎么能不接受？”

小黑看着他闪身消失的地方，莫名感觉沈婵娟这人居然很有手段。

一个小小的汤饼，居然能让小白气成这样。

*

窗外夜色渐深，躺在床上的小白打开“地府通讯”，打算睡前再放松一下。

有一篇名为【百鬼集市的烤鸡翅大家都吃到了吗？】的帖子飘在最上方，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白用脚想也能猜到，肯定是沈婵娟的小摊开业。

金黄焦脆的烤鸡翅被po出来，尽管摸不到也吃不到，但小白想象着那种和糖醋排骨一样的美味，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去接沈婵娟时就觉得奇怪，她身上怎么会有一股淡淡的烟熏味。

小白心痛无比，满心都是：我居然没有追问下去！

如果他问了，是不是就算没吃到烤鸡翅，也能获得一点别的补偿？说不定还能获得去沈婵娟家蹭饭吃的机会？

失策！大失策！

不过，没吃到这么憋屈的事情怎么能自己憋着呢^_^

于是小白站在小黑的房间前，把他的房门敲了个震天响。

很快，门就开了。

小黑不耐烦地眯着眼倚在门上，头上还戴着一个大眼睛的眼罩。

见他已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小白先发制人：“小黑，你居然还睡得着。”

“莫名其妙。”

说罢，小黑就要关门继续回去睡觉。

只是，关门前最后一眼看到的照片。

似乎是……香喷喷的烤翅？

小黑重新打开门，不由分说地拿走小白的手机，仔细浏览起来。

帖子里除了帖主拍摄的烤翅照片之外，还有一张摊位图片。

意外入镜的男子背影一身玄色窄袖骑装，袖口缀着明紫色缎边。

他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只有阴差能看到的，忽明忽暗的红色火焰。

小黑将手机转向小白，用指尖点了点这个背影。

他们默默对视了一眼，一个答案浮现在心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也会吃人类的食物吗？”小白嘟囔道。

“闻所未闻。”

“那他还吃烤鸡……”话没说完，小黑瞪了小白一眼，小白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死死闭上了嘴。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别开脸，轻咳了两声，试图掩盖止不住的笑意。

这位鬼相来到地府之前的身份，虽然不准明言，但阴差无人不知。

他曾经是一只落单的野雉。

野雉。野鸡。

嗯，那句话怎么说？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

次日，沈婵娟趁天色还亮堂着，就到了百鬼集市准备出摊。

出乎她意料的是，竟已有很多鬼排队等着了。

“老板下午好！”为首的许芸笑盈盈地朝她问好。

“下午好。你们怎么来这么早？”沈婵娟有点疑惑。

“当然是怕吃不上呀！老板你知道你的烤翅贴有多火吗？！”

沈婵娟摇摇头，她昨天太累，一回家洗漱完就睡了，根本没来得及看“地府通讯”。

许芸翻出手机，点开那篇飘在热榜的帖子。

沈婵娟凑近去看，发现那篇帖子的评论居然高达2000条。

她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心内暗爽。

恨不得马上发一个帖子，名字就叫【急急急，一不留神变成小网红了怎么办？】

许芸又点了点，特意指了一条评论给她看。

“今天拉鬼去了没吃到(T＿T)，明天再战！”

那名用户的头像一片空白，ID是【白无常】，后面跟着一个独特的红色标识：血红的印章内用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写着“必安”。

“老板，这还是除了地府通知之外，小白第一次给个人用户留言呢。”许芸知道她刚来地府不久，顺带解释了一下。

原来阴差也有论坛账号，可以对外发布帖子和评论。

看这架势，小白也算是个红v吧。

沈婵娟眯了眯眼，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许芸见她愣神，又道：“当晚这篇帖子的评论就从三百多暴涨到了两千多，今天不知道有多少鬼等着吃同款烤翅呢。”

原来是因为小白才爆火的。沈婵娟尴尬一笑。

这种事其实不用告诉她也可以。

“同款烤翅能有多少鬼？我们都是因为老板的好手艺才来排队的。”队伍中的刘娟以为她是阴差的小粉丝，呛了许芸一句，颇有些看不起他们这种跟风行为。

“对啊对啊，我们可是老板手艺的忠实追求者！”

许芸不理别鬼，眨着眼看向沈婵娟：“老板，你看还有不少和我一样的回头客等着吃烤翅，我不早点来怎么行。”

听到她们的话，沈婵娟翘了翘嘴角，心里又美起来。

还是有不少慧眼识珠的鬼的。

话虽如此，但今天来摊位前排队的鬼确实比昨日多了一半不止。

纵然沈婵娟从不需要借助网络营销，便也能凭真本事混得风生水起，但今日，粉丝的流量也让她开了眼，见识了一波扩圈的购买力。

若能合理的利用起来……她的小摊，能更上一层楼。

见沈婵娟做好了出摊准备，众鬼齐齐看着她，准备见识见识今天的新菜单。

除了烤鸡翅和冰酸梅汁，沈婵娟还准备了一大笼热腾腾的关东煮。

将新鲜的苹果块、白萝卜、裙带菜作为底料，再加大葱段和一把鲜虾米，加水熬制四十分钟，就能煮好一锅热腾腾的关东煮汤底。

而后用热水煮过预备的食材，去除多余的油分后丢入锅中慢煮。

“今天有关东煮诶，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下了晚课去吃。”

许芸朝身边的李欢齐道：“快快快！这队伍分成两列了，你去排鸡翅，我来排关东煮。”

李欢齐看她着急，连忙点点头嘱咐道：“我要一串变态辣鸡翅。”

“这老板有点水平，我之前只见过一个摊卖一类东西的。”

“这还不好啊？以后能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了！”

越来越多的鬼在小摊前排起队来，鬼声鼎沸，叽叽喳喳的。

吵闹的鬼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鬼指着队伍末端：“我靠，那是黑白无常吧。”

众鬼闻声看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队伍的最末。

黑衣鬼手上还拿着骇人的勾魂锁，白衣服的少年则如往常一样好脾气地笑着。

竟真是平日不食人间烟火的黑白无常。

众鬼窃窃私语起来。

“阴差也要吃东西？”

“没听说过啊？！”

“肯定是被沈老板的鸡翅迷得找不着北了。”

小白看着长长的队伍，眼前一黑：“我都说了早点来吧！”

小黑双臂交叉，神情冰冷，却隐隐透露出些许懊悔。

早知道翘班来了。他们双双想到。

“小黑居然也来了！我去！还是这么帅！！！”

“切，小小阴差，还不是被我人类美食拿下。”这鬼话刚说完，便见小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他只好僵硬地转开视线，讷讷地闭上了嘴。

小白见状，在旁边默默地憋笑，知道这鬼说得没错。

他们当阴差当了几千年，早已无需进食。

但如今，黑白无常却心甘情愿在这小摊位上排队，等着吃一口人间美食。

他倒是不介意，但小黑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鬼，他面上怎么挂得住？

见小黑也冷冷地扫他一眼，小白连忙绷着脸收起笑意。

他把小黑分配到烤鸡翅的队伍里，决定自己去看看这“关东煮”是什么东西。

已经排到的鬼拿着一盒关东煮从他身边经过，在不远处大快朵颐起来，那鬼烫得龇牙咧嘴的，却还是不时地发出满意的赞叹。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他有点困惑。

就小白目前的想象来说，他暂时不觉得有什么比糖醋排骨更好吃。

*

不知排了多久，小白终于如愿排到了第一个。

“小沈，我想要一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小白站在关东煮锅前，迫不及待地伸手指了指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从没吃过，所以这些食物他一个都不认识。

深深了解到自己有多无知的小白决定今晚回去恶补一下人类饮食图鉴。

沈婵娟快速将他要的东西装好，将那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递给他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她觉得很冰冷，小白却不这么觉得。

她的手带着微微的热意，温暖得像微弱时的红莲业火，却又不会灼热到将他焚烧殆尽。

他蜷了蜷手指，忍不住想：人类的温度，都这样温暖吗？

很快小白就被鼻尖涌入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将那点莫名的思绪丢在了脑后。

入口的萝卜被煮得软烂，轻轻一划就被分成了好几块，小白迫不及待地丢进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那萝卜入口时极烫，轻轻一抿就迸出鲜甜的汤汁，炖得软烂的萝卜化在口中，又润又甜。

墨绿的海带也被煮得适口，带着微咸的海腥气，小白没吃过，但觉得味道很奇妙。

饱满的兰花干吸满了汁水，咬下一小块慢慢咀嚼，能隐隐尝出质朴的豆香。

不知不觉间，一碗关东煮已经见底。

最后喝一口热乎的关东煮汤，清淡却不失滋味，将小白工作了一天的怨气一扫而空，他幸福地捧着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而排完队的小黑飘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已经把小黑抛之脑后、吃饱喝足的小白看到拎着烤鸡翅过来的小黑，僵硬地露出一个笑：“你来了。”

见小黑满脸冷漠，他连忙找补：“其实这’关东煮’味道一般。”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小白打量着小黑的神色，发现他居然真的生气了，只好挽救道：“我明天帮你排队再买一份！”

小黑面无表情，很显然并不打算原谅他。

于是他只好苦着脸补充道：“后天也帮你？”

小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转身就要走。

“大后天也帮你？”

小黑冷哼了一声，将一串蜜汁烤鸡翅丢给他。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