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马桶吐露完自己的“肺腑之言”,周奈洗了脸,去房间里找衣服然后洗澡。
终于又活过来了。她抛开吹风机,一头栽进被子。重生归来,她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
咕——
肚子发出了不合时宜,但十分合理的叫声。
可恶,肚子好饿。
有时候,肚子的感觉是一回事,但嘴巴的感觉是另一回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又饿又没食欲的,这真的不是自然演化中留下的bug吗?
但眼前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她去解决,不然一颗小小的种子可能会一不留神发展成火爆辣椒,然后某天毫无征兆地“砰——”的一声在她的房子里爆炸。
周奈端着装有山楂饼和水杯的托盘,敲响了未来辣椒的房门。
笃、笃、笃。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某人发消息。
[魔力葡萄]:你睡着了吗?
备注是“笨蛋鸭嘴兽”的家伙依然没有回复。
“利贝缇,我进去了哦。”周奈礼貌告知房间主人,然后轻轻拧开门把手。
房间里一片漆黑,遮光性良好的窗帘把窗外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地毯上各个繁复的魔法阵,闪烁着流动的紫色光芒。
周奈从门缝中探出头,伸手试图去摸索开关的位置。
摸了个空。
不知道被它梦想改造家的时候改到哪里去了。
她从门缝里挤进来,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先简单巡视了一遍地毯。很好,没有奇怪的生物趴在这里,那她宣布这里正式被她占领了。
周奈端着托盘,小心移动到靠近床脚的角落。
床边层层的帷幔被放了下来,垂落在床的四周,把床内和外面分割成两个世界。
周奈坐在地毯上,看着身旁黑色的丝绒床帐泛着华丽的光彩,边缘的金线偶尔滑过流光,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装饰公主房间的游戏。游戏里会提供一个卧室,玩家可以选墙纸、窗户、主灯、沙发、床头柜、落地灯、地毯……她记得有很多种颜色和款式可以选,她和珊珊曾经因为床头柜上放花瓶还是闹钟而争执不休。最后两个人把五颜六色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现在想来,也许生活并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当然可能是因为搬家太麻烦,反正她的房间里就没有地毯和床帐。
唉,长大真是一件很不美好的事情。周奈叹了口气,忧愁地啃了一口山楂饼。
“你来我房间里野餐是么?”床帐里面发出布料摩擦的动静,某位坏脾气的公主似乎被吵醒了。
“唔,其实我有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一个真爱之吻来着。”不过既然已经醒了的话……周奈咀嚼着酸甜的山楂饼,若无其事地开口。
“呵!”它已经不会再上这种当了。床铺传来吱嘎吱嘎的动静,公主气得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周奈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饭,帷幔里突然掀开一条缝,一个小纸团砸到她头上。
“还给你,下次写遗书的时候可以作参考。”
周奈揉了揉头发,打开纸团,草莓便签上是熟悉的字体。
“对不起啦。”不是故意写这么模糊的,只是觉得好像没必要告诉它那么详细,而且也当时确实还没决定好会什么时候回来。
也有没想过它会居然担心。
“只会说这三个字吗?”
明明是四个字好吧,周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以为我们只是室友关系。”虽然在同个一空间共同生活,但仍然可以保持合理的距离,心与心之间依然各自独立,这样的关系。
“现在带着这句话滚出室友的房间。”利贝缇把头重新蒙进被子里,只把弯曲的羊角留在外面。
“哦。”
隔着被子,它听到收拾餐盘的动静,然后是脚步声。
周奈“唰——”的一声拉开了它的床帘,她有些苦恼地坐在床边,“我觉得偶尔还是应该坦诚一点。”说完就伸手去拉它的被子。
果然拉不动一点。周奈伸手顺着羊角往下,顺利摸到了它的头发,然后,捣乱一样的开始乱揉。
“好玩么?”利贝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从被子里冒出来,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迎接它的是周奈略带失望的表情,它听见她说:“还以为会有超级大帅哥从被子里冒出来呢,没想到居然又是羊头人啊。”
什么叫“羊头人”?!高阶魔鬼都长这样好吧!这个见色起意的女人,难道就那么喜欢它之前那张像人类的脸么!
“不爱看别看。”它把头撇向一边。
哇,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看起来真是超级伤心欸。
周奈捏了捏它的耳朵末端,有摸上去点类似于皮肤的温热,软软的触感倒是和想象中一样,她很早之前就想碰一下了。
她虚虚地握着长长的羊耳,细细的短绒十分服帖地排列在耳后,顺毛摸起来手感很好。不过当她想逆着毛摸过去的时候,羊耳很不耐烦地在她手里甩了甩,试图像赶苍蝇一样把她的手赶走。
好吧,看来这样不舒服。
周奈松开手,看着羊耳紧紧贴在它的发丝间,十分警惕的样子。她又提起它的耳朵尖,试图通过外力让耳朵变回和原来一样横着的样子。
没有成功,耳朵很倔强地想要藏在头发里,一点都抬不起来。
当她还想再试一次的时候,有人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玩够了没有。”
“如果说没有的话,可以让我再玩一会儿吗?”周奈忽视利贝缇阴沉的脸色,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诚恳,但其实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它耳朵上。
它额边的两只羊耳正随着主人的动作,在不自觉的随意抖动,右边那只被她摸过的耳朵,抖完之后还像伸懒腰一样灵活转了一圈。
这完完全全就是引诱。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利贝缇松开她的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走人。
但是没有成功,因为周奈已经扑上来了,并且一只手按住它的羊角,完全不在意它的角磕到床头其实也会痛这件事。
周奈盯着它的脸思考了好一会儿,仿佛在面临什么重大人生问题,利贝缇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它的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它感觉喉咙有点痒。
周奈对着这张毛茸茸的脸纠结了半天,完全忽视了蓝眼睛里交织的复杂情绪,最后决定在它的鼻子上亲了一下。
嗯,坦诚一点。
利贝缇才不是那种被女孩子亲了一口就四肢僵硬不能动的蠢货。
它只是非常平静地把趴在身上的家伙拎到一边,然后非常平静地给自己盖上被子,最后非常平静地消失在了被子里。
它要回地狱冷静一下。
咦,居然逃跑了吗?周奈在柔软的床铺里翻了个身,一下滚到了被子中央,心情颇好的像海星一样把四肢伸展开来。
逃跑的利贝缇去了哪里?周奈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地狱里的一众魔鬼可都是清清楚楚。
这一天,战争魔鬼萨麦尔在自己的庄园里见到了难得的“客人”。
早上起来看到自家门口的草坪上突然出现一块大洞,就算是玛利亚也没办法保持冷静的吧!
它的草坪,它完美无缺、整齐优美的草坪!
萨麦尔没办法再保持人类的礼仪,它穿着睡衣从窗台一跃而下,红色的蝠翼瞬间穿破布料,它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它心爱的草坪,现在出现了一块裸露,从空中看起来的时候,简直像一块斑秃。一块丑陋的、褐色的、不规则的斑秃!
它完全无法接受。
罪魁祸首仿佛浑然不觉,还在身边像倒垃圾一样倾诉自己的恋情烦恼,萨麦尔现在只想让它闭嘴。
萨麦尔伸手抓住它的衣领,把它提到半空,恶狠狠地威胁:“现在,停止讲述你愚蠢的恋爱故事,赶紧把我的草坪复原,不然我就让劳拉去和你女朋友谈心!”
劳拉是他前女友。
“等你敢见她的时候再说吧。”利贝缇从半空中跳下来,落地时又“不小心”踩坏了几块草坪。它抬手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告诉过劳拉这件事。
不过劳拉她以恋人之间的厌恶、憎恨为食,还有引起情侣间产生矛盾的能力。
保险起见,它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草坪!我的草坪!”身后的红发魔鬼还在哀嚎,利贝缇随手挥出一些绿色的光点。
萨麦尔满怀期待地看着那些绿色的小圆点,缓缓聚集在一起填补着草坪的空缺,碧绿的青草从土地里冒出来,渐渐长成了和周围草坪平齐的高度。
太好了,又恢复原状了,它的完美草坪。萨麦尔静静欣赏着这一幕,看着看着,它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这些刚长出来的草,和它原来的草坪似乎不是同一个品种。不仅连品种,就算是颜色也不一样,一个深绿,一个浅绿。乍一看倒没什么,可如果仔细欣赏的话,就会发现其实非常突兀,简直像黑色的羊群里忽然混进来几只黑狗一样。
“啊啊啊啊啊,利贝缇,我要杀了你!”
周奈最近感觉有点奇怪,利贝缇那家伙从被子底下逃跑之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踪影了。
还说她过分,到底谁跟过分啊!明明她至少还留了一张纸条,它可是什么都没说就跑走了。
她从电脑文档里抬起头来,拉开窗帘,准备看看远处的景色,放松一下眼睛。一下子就和窗边一只有着红色眼睛的棕褐色小鸟对上了眼睛。
办公室外面出现小鸟这种事很正常对吧?
但是,这里可是30层,到底谁家小鸟会没事飞这么高啊?!
长着弯钩嘴的小鸟直直地盯着她,周奈第一次从一只鸟的眼睛里解读出了“打量”的表情。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连续好几天了,几乎每天都能碰到奇奇怪怪的小动物。
一开始是在小区里,傍晚她下班回家,无意间看到一串倒挂在树枝上的蝙蝠。它们一点都不怕人,不仅发出叽叽的叫声,居然还会用翅膀比比划划。在她假装若无其事路过之后,明显听到身后叽叽的叫声更汹涌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会碰到自来熟的小黑猫,咪咪喵喵地跟着她走一段路,喂东西也不吃,只是时不时抬头用碧绿色的眼睛大胆观察她。
那天办公室窗外还飞来一只渡鸦,站在窗户边拍打翅膀。这种鸟怎么看都不是本土动物吧!她都快要怀疑自己其实拿了什么童话公主剧本了。
“你好,麻烦让一下。”周奈礼貌地用晾衣杆敲了敲阳台栏杆——上面正蹲着一只巨大的猫头鹰。
像小山一样成熟稳重的猫头鹰拍打翅膀,飞到了另一边,继续用一种十分深沉的表情看着她。
所以她家真正的公主到底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