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贺繁一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过家了,只能每天在监控里跟大伯聊聊天,看他在干什么。
刚好这几天程其江很忙,也不能见他,他就抽空回了趟老家。
大伯贺昌以前是做厨师的,年轻时谈的对象在婚前因为意外去世,他就一直未婚未育。
贺繁一在父母离婚后,就像皮球一样被踢到被看做闲人的他那里。
他一个单身汉哪里会带孩子?贺繁一小时没少跟着他磕磕碰碰,有一次还差点栽进水缸里淹死。
但二十年过去了,好歹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把他养大了。
还养得很高很帅。
贺繁一懂事之后,大伯总是口口声声当初之所以养他是为了以后给自己养老,把自己说的很精明似的,其实辛苦赚的一点钱全花他身上了,牛奶鸡蛋,零食玩具没少过他的。
贺繁一有了存款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在市里买了房。
又过了两年,给他买了个小门店,让自己当老板。
他多年的好手艺了,有不少老顾客都特地拿来找他,店里每天生意是很不错的。
贺繁一到的时候,小炒店都坐满了,他屁股都没挨一下凳子,就撸起袖子帮忙端盘子去了。
等店稍微空一些了,贺昌亲手炒了几个他爱吃的菜,在后门的空地上给贺繁一摆了一桌。
每次他回来,就是在这里吃饭。
“就是这个味道!太想了!”贺繁一大口大口把嘴巴都塞满,吃得特别香。
贺昌吧嗒一口烟,在旁边看了他半晌,忽然来一句:“以后是不是干不了明星了?”
贺繁一差点饭都喷出来。
“大伯,你都知道啊?”
“老子又不是不识字,当然知道。”贺昌是个光头,三十岁以后他就没留过头发了,但是五官眉眼还是周正的,此时那两道浓眉狠狠蹙在一起,颇有几分社会气,“有什么故意瞒我?哪个瘪三陷害你,我还可以跟你一起骂他。”
“确实是个瘪三,我不小心得罪他了。”贺繁一喝了口水顺了顺,才继续道,“不过不要紧,我认识了一个更厉害的大老板,他会帮我的。”
“那就好。”贺昌眉头松开些,“加油干,不要泄气,多多赚钱,以后还指望你给我养老呢。”
又是这句话,贺繁一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贺繁一本来打算明天还待一天再走的,谁知忽然接到程其江的电话。
“晚上八点,来兰沙顶层餐厅。”程其江道,“我提前回来了,有事跟你说。”
之前跟程其江通话只是约吃饭,从没这么正式过。
肯定是有情况了。
贺繁一心脏砰砰跳,行李箱都没打开,家也没回,匆匆跟才从菜场买了一堆好菜的大伯解释一句,买了返程票飞回去了。
……
巨大的落地窗前,程其江正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夜景,突然来电话了。
“其江,我本来不想再打扰你的。”
“但是雨钦都出国这么久了,我还是联系不上他。”
“我真怕他出什么事啊,毕竟他爸爸就是在国外……”
对面的女声说着,就哀哀戚戚地哭起来了。
程其江气息微沉,耐着性子道:“我会找朋友帮忙打听。他只要不往危险的地方跑,就不会有事。”
她的丈夫何高欢,二十几年前在国外为了救他的父亲不幸惨死。
程家收留了她和她的儿子何雨钦。
念着这份恩情,程其江再不耐烦,也会对她语气好点。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些了。”张海娇总算止了哭声,“那他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她没挂电话,犹豫几秒,还是问:“其江,你跟雨钦究竟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没有。”程其江回答地很果断。
“那他……”她还想再追问,程其江打断:“张阿姨,我有电话进来了。”
是真的有电话进来了,程其江没骗他。
是他大嫂曹珊打来的。
稀奇了,平常十天半月都不联系的几个人,全撞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曹珊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所以开门见山。
主要是为她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子程令宣工作的事。
程令宣毕业后,没进长星,而是自己在外面工作。
曹珊的意思是,还是希望程其江让他回来自家公司,亲自带带他。
程其江微微抬起头,乌沉沉的黑眸犹如遮蔽了星月的夜幕,暗得一丝光都不透。
“他还年轻,先让他自己在外面历练。”程其江道,“等过段时间再叫他回来。”
曹珊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十分温顺地说了一个“好”字。
挂了电话,程其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八点过五分了。
程其江不由回头,之前贺繁一跟他有约,从来都是早到的。
更别提今天特地交代了,有事要跟他说。
程其江在桌边坐下,刚要跟他打电话,一道瘦高俊秀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
程其江收起手机,看着他风风火火一路小跑过来。
“程总,抱歉!我迟到了!”贺繁一头发都跑乱了,脸颊绯红,到了桌边,他端起红酒杯,“我自罚一杯!”
不等程其江说话,他就咕嘟咕嘟地仰头喝了。
程其江蹙眉:“干什么了?搞这么狼狈?”
“有点堵车,我怕来不及,就下车跑来的。”
“八点不到,是怕我吃了你?”
“怕的怕的。”贺繁一坐下后,双手合十,对着他嘿嘿笑,“我迟了几分钟,所以请程总不要吃掉我,我一点也不好吃,我们还是吃饭吧!”
程其江对上他亮晶晶讨饶的眼睛,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一下。
“吃饭。”他扯了扯衣领,嗓音清淡。
“好好好,今天是吃牛排吗?”贺繁一环顾一圈这里的环境,“忽然想起,我跟程总第一次见面就在这个酒店楼下呢。”
程其江轻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搭他的茬儿。
贺繁一也没在意,等菜上来,他就迫不及待开吃了。
今天光来回折腾了,搞得他又累又饿。
牛排吃到一半,程其江毫无预兆地就进入正题了。
“我的新戏《焚心》快开机了,男二还没定,一直没找到让我满意的演员。”
贺繁一立马搁下刀叉,抬头挺胸。
“程总,我怎么样?”
程其江抬头打量他片刻,道:“形象很符合,可以考虑。”
原著里,龙千秋就是那种五官特别艳丽的长相,被书粉戏称第一美人。
贺繁一掩饰不住地雀跃,又接着努力推销自己:“还有骑马射箭,他会的我都会!打戏我也擅长。”
“嗯,我知道。”程其江搁下手中的刀叉,望住他,“我已经看了你的第一部戏。”
古装戏,演男主小时候,只有六集的戏份。
演技虽然还有点青涩,但是特别灵,打戏非常利落,很受观众喜爱。以至于下线之后,播放量也跟着陡然下滑。
贺繁一心口跟着紧绷一下,看了他的戏?这是已经考察过他了吗?
“那程总……”
“回去准备准备,十九号那天,你先去试个镜。”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贺繁一还是抑制不住地心情激动。
终于,终于啊!
“多谢程总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不让您失望!”贺繁一站起来,敬他一杯酒。
“你……”程其江视线一晃,歪头看他身/下,刚才跑来时都没注意到,“衣服上怎么都是灰?”
“没事没事。”贺繁一还沉浸在喜悦中,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小心沾到的,我拍掉就好了。”
程其江又看到了点什么,霍然起身,绕到他身侧。
贺繁一搁下酒杯,被他沉着的脸色有点吓到了。
“怎、怎么了?”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程其江忽然单膝蹲在他面前,查看他的腿。
准确的说,是膝盖。
他左边裤子膝盖那里烂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渗着血丝的皮肤,裤子上和上衣衣摆上,都是没拍干净的灰尘。
“究竟怎么弄的?”在贺繁一开口前,程其江站起来了,冷声道,“别说是摔跤,摔跤摔不成这样。”
贺繁一被他目光逼视着,稍微迟疑过后,还是说了实话。
“我跑过来时,被一俩闯红灯的车蹭了一下。”
“不过不要紧的,就摔破点皮。”
“真没什么事,年轻,抗造!”
见他说着说着还得意起来了,程其江的脸色看起来简直是要发火了。
他扭头忍耐了几秒,才转回来,拉住他的手腕:“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贺繁一觉得他有点夸张了,“程总,我又不傻,真的只是蹭一下,回去涂点碘伏就好啦。”
“我不会允许身体有隐患的人进剧组拍戏。”
“好好好。”贺繁一一秒转变,“我去!”
贺繁一老实了,跟着他去医院,折腾做了个全身检查。
结果当然是没什么事,最后只把膝盖消毒包扎了。
程其江全程都没说话,但面色看着是缓和一些。
程其江送他回家,停车后,告诉他:“我待会儿会发你三个试戏片段,自己好好准备。”
“好!”贺繁一解开安全带,“那下次再见啦,程总。”
刚要开车门,手忽然被攥住。
贺繁一回头,撞进程其江幽深的眼底。
“下次别这么冒失了。”他说,“跟我见面,迟到了也不要紧。”
他的手心很热,热意传导进贺繁一的皮肤,就连血液仿佛都跟着烫起来了。
贺繁一愣了一下,点头:“知道了。”
贺繁一上楼到家了,都还在想,程其江这么紧张他,是因为把他当何雨钦看待吧。
说起何雨钦,他一个人,没有朋友在身边,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
打扮干练的黄婕正在办公室跟周成效聊着,门突然打开,懒懒散散地进来一人。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半拉链的套头衫,头上带着同色的冷帽,几缕发丝从帽檐钻出,越发衬得唇红齿白,眉眼锐利。
腿又长又直,帅得特别直观。
走近后,长条的人往沙发里一靠,自在得跟在家里一样。
“黄姐,周哥。”
“黄姐都跟你说了吧?”周成效已经有段时日没看到他了,见他状态这么好,也不由欣慰,“我们最近给你挑了个剧本,人家让你先去试试戏,如果表现好的话,会考虑用你的。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好歹有了不是?先把这个难关度过去,以后等好起来了,你再去选你想要的,可不可以?”
“多谢黄姐,多谢周哥。”贺繁一风轻云淡地抛出重磅炸/弹,“不过不用了,我明天要去试镜龙千秋。”
“??!”黄婕和周成效同时震惊。
两人对视一眼,周成效还是不敢相信:“孩子,你是不是说痴话呢?你去哪里试镜?你怎么可能去试镜呢?!”
“程其江让我去的。”贺繁一眨巴一下眼睛。
两人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第二天,他们陪着贺繁一去了试镜现场,看到了宋百道导演和程其江本人,周成效都还觉得在做梦,悄悄地掐自己。
黄婕也纳闷,这究竟是怎么搭上的?
她虽然是经纪人,但只是履行一些工作职责,贺繁一其实有一半是周成效亲自在带。
周成效都不知道的事,她更无从知晓了。
他们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周成效手都快搓出火星子了,万景也是咬着手指来回走,那扇一直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几人忙迎上去,贺繁一出来了,眼眶还是通红的,看来刚才试得很入戏。
开车回去的路上,周成效才敢开口问:“怎么样?要多久出结果?”
刚才试的戏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