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山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担心晚上开车会不安全,在征得陈嘉宿同意后杨宥明打电话让人直接开车过来接他们。
没等多久,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他们面前,杨宥明上前两步拉开副驾驶的门,“你坐前面吧。”
“……好。”杨宥明的好记性和细心程度总是能让陈嘉宿觉得惊讶。
后座的车门关上,杨宥明边系安全带边对司机说:“去山水间,开慢点。”
说完他又用商量的语气问陈嘉宿,“已经八点过了,没记错的话学校好像九点半关门,现在赶回去来不及,今晚上先去我那里可以吗?”
“可以。”陈嘉宿没什么意见,温声应下。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街边的景色被留在身后,车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许是太久没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司机开得也格外平稳,又或许是前座确实比后座更加舒适,陈嘉宿靠着靠背有些昏昏欲睡,他轻微的晃晃脑袋,强撑着让自己睁开眼睛。
杨宥明通过后视镜看见陈嘉宿的小动作,勾着身子凑近,放低声音说:“还有很久,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说完示意司机开慢一点。
耳侧压低的声音低沉平缓,让他觉得有种久违的安心,于是他轻微的“嗯”了一声后闭上眼睛,不再强撑。沉重的眼皮终于阖到了一起,不多时便陷入睡梦中。
车子停在山水间门口时陈嘉宿还没醒,杨宥明看了眼时间。
九点四十五。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陈嘉宿中途一直没有醒过。
猜想今天可能是太累了,不然按照陈嘉宿的性格不会在外面睡那么沉。
杨宥明看着陈嘉宿的睡颜,不知道他平常是不是也是这般,在梦中都是这样紧皱着眉头。
入秋后气温降的飞快。
白日里的燥热在夜里都化作了阵阵寒风,街边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杨宥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在一块小小的后视镜里静静地看着陈嘉宿。
看着看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妙的熟悉感,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但当他想去探究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时却又毫无头绪。
他移开视线,心下觉得莫名其妙,他和陈嘉宿从相识到今天,不过也才一个月左右而已,这样在熟睡中的陈嘉宿更是少见。
怎么会有种熟悉感?
他们以前见过吗?
对一个人睡着的模样感到熟悉的话肯定不只是一面之缘。
但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次把目光放到陈嘉宿身上,杨宥明眼中满是不解。
睡梦中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越皱越紧,紧接着他身体轻轻一颤,缓慢地睁开眼睛。
陈嘉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时间格外漫长。
梦境和现实的转换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此时身处何地,陌生的环境让他很快警觉起来,下意识想要下车逃离,直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才让他放下心来。
“醒了?做噩梦了吗?”
陈嘉宿松开按着门把手的手,通过后视镜与杨宥明的目光对上,他摇摇头,呼出一口气后问:“到了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也是刚到一会儿,看你太累了,想让你多休息会儿。”
“头晕吗?要现在上去还是再休息会儿。”
陈嘉宿摇头,然后按下安全带的卡扣:“太晚了,上去吧。”
开门下车,带着凉意的狂风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杨宥明走到他身旁,作势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要降温了,晚上的风有点大。”
“别……”陈嘉宿止住他的动作,“我们走快点就行。”
两人快步进了公寓楼,杨宥明按下电梯,等电梯的间隙问道:“我让人送了东西过来,待会儿多少吃点再睡觉可以吗?很久没吃东西了。”
刚才的噩梦让陈嘉宿没什么食欲,甚至有些反胃,但是想着从中午到现在确实没吃什么东西,于是点头同意。
进屋后杨宥明迅速找了套睡衣递给陈嘉宿,“先去洗个澡,这套睡衣买小了,所以我还没穿过,你穿应该刚好合适,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再重新拿一套给你。”
说着又带着他往浴室走,仔细地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挨个给他介绍一遍,“这是沐浴露,这是洗发露,然后花洒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我。”
“好。”
关上门,陈嘉宿站在门后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准备反锁浴室的手。
置物架前有块半身镜,他没有欣赏自己身体的习惯,于是背过身开始脱衣服。
镜中映出的背影比瓷白的墙面还要白上几分,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肩颈线条优越流畅,背部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耸动着,往下是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但本该无瑕的皮肤上赫然横亘着一条几乎贯穿整个腰间的狰狞疤痕,在光洁的后背显得格外突兀。
利落的脱掉衣服叠在置物架上,陈嘉宿转身时瞥见那道怖人的伤疤没有什么反应。
这道疤留在他身上已经快十年的时间,当初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已经淡去,自己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如今看到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波澜。
直到听见浴室的水声响起,杨宥明才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杨宥明也进浴室冲了个澡,他动作迅速,甚至赶在陈嘉宿之前结束。
出了卧室看见餐桌上摆放着他让人送过来的吃食。
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估摸着陈嘉宿也洗好了,随手擦了擦头上的水珠后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杨宥明走到餐桌旁,把保温盒的盖子打开。
一打开盖子,味道鲜美的云吞香气四溢,立马把整个屋子填的满满当当。
把头发吹到不滴水的程度陈嘉宿便收了吹风机,不打算再管湿润的发尾。
他照例扎了个低马尾,但可能是刚洗完头的缘故,有几缕不长不短的头发刚别到耳后他走两步就又掉了下来。
对着镜子整理了好一会儿见这缕头发依旧还是会往下掉他有些烦躁。
这时,门被扣响,杨宥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阿宿,你好了吗?吃的已经送过来了,快来吃点。”
阿宿……
除了陈晓芸外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亲昵熟捻的称呼让陈嘉宿有片刻恍惚。
他放下手,转身开门,杨宥明此刻正站在门前,见他开门,脸上绽开笑容,“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了,但没见你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陈嘉宿捻起那缕头发,“你家有皮筋或者夹子什么的吗,这头发老是会掉下来。”
闻言,杨宥明的视线移到陈嘉宿口中所说的那缕头发上两秒,“好像有的,你先坐着等我两分钟。”
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个显眼的卡通发夹,是路上发传单的人顺便给的,当时接了他顺手放在兜里就给带回来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能用上。
杨宥明绕到沙发后边,摊开手掌把那个卡通发夹展示给陈嘉宿,“这个是路上发传单的人顺便给的,你介意吗?”
陈嘉宿瞥了眼后摇头:“不介意。”
说着要伸手拿过,杨宥明却收了回去,“你看不见,我帮你吧。”
“……好。”
第一次被人碰自己的头发,陈嘉宿有点不习惯,他僵硬着脖子,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摸到陈嘉宿潮湿的发尾,杨宥明把他的头绳拿了下来,语带责备,“你头发怎么没吹干,怎么还扎起来了,不怕感冒吗?”
陈晓芸鲜少对他有过脾气,这样带有情绪的关心第一次见着,陈嘉宿噎了一下,如实回答,“……因为散着不太方便,吹干的话会花点时间,不想你等太久。”
杨宥明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感受发丝柔软的触感,叹着气悠悠道:“阿宿,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为什么和我还那么见外?”
再次听到这亲昵的称呼,陈嘉宿这次没回避,抿唇认真说,“我……可能还没习惯,之前我没交过朋友,你给我点时间,我会习惯的。”
在陈嘉宿没同意之前杨宥明就已经把他划入好朋友的范围,所以陈嘉宿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让他觉得自己还没被对方接受。
但陈嘉宿的情况杨宥明也清楚,说到底还是心疼多一点,也担心自己太过于冒进会让他觉得无法适从,他放柔嗓音,“好,你可以慢慢习惯,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别跟我太客气了。”
把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发夹别在陈嘉宿头上,杨宥明满意地直起身,“好了,现在头发应该不会掉了。”
他带着陈嘉宿往餐桌的位置走去,“快来吃东西,不然要凉了。”
陈嘉宿向来吃得少,十来个一份的云吞他吃了五个就放下了筷子,杨宥明评价他“小鸟胃”,说正好自己那份不够就直接把他没吃完的拿过去几下吃完了。
吃完杨宥明又问了他认不认床。
在陈嘉宿说不认后就带去了他卧室对面的房间,“这个我今天让人打扫过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有的话直接和我说。”
陈嘉宿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尝试着以开玩笑的方式拉近距离,“没有,你这房间一应俱全,啥都有。而且睡一觉而已,有床单被子就可以了。”
“好了,很晚了,你也快去睡觉。”
“行,那你记得有事叫我哈,叫不醒直接开门也行,我不锁门。”
“好,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