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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私生子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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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自诩持正端肃的郁章,在外面置了个外室,这外室居然还生了个儿子,闹到郁侯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了。

郁恕君本不姓郁,他活到十岁大,名字一直叫李恕君。不错,他随母姓,他母亲名叫李默,是盛京莲花山上以养牡丹为生的商户女。至于父亲,李恕君没有父亲。

故事很老套。李默上山游玩之时救了不慎跌落山际的郁章,救回家中医治,二人相处期间生了情愫,珠胎暗结。当时郁章已有出身名门的妻室,李默也不想以妾室的身份屈居人下,郁章便只每月几次出城探望。后来恩义日渐消散,待到李恕君出生之前,郁章便已不来了。

李默是个坚韧女子,郁章不来,她只道男人本性薄凉,不来便不来,她只当他死了。

可到李恕君十岁时,李默再度陷入了爱河。李默遇到了青梅竹马的郎君,得知对方一心记挂着她,至今未娶,便爱得死去活来,只想着跟他远走他乡。

“她也纠结了一番,觉得我毕竟是侯府之后,跟着她走南闯北会耽误了我,又怕郁章不认,带着我坐在郁侯府门前的石狮子旁,闹了一个晌午。”郁恕君重新靠在软枕旁,眼中只有篝火燃尽后的死灰一片。

傅仙儿看了眼郁恕君,心道这李默倒是个烈性决绝的女子,只是做事也太不管不顾了。

“待郁章闻讯回来,老太君已气晕了过去,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我娘见目的达到了,才肯跟着他进府里谈判。她养了我十年,要了郁府一千两银子,便跟着她的爱郎远走他乡。我留在了侯府,从此改了姓氏。”

“你娘就不怕她遇到的会是另一个郁章?”傅仙儿不解,人怎么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谁知道呢?”郁恕君漠然道,他只知道,她走之后,再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她可是养了他十年,说丢下就丢下,如此无情。

“我进了郁府,不久便发现,偌大的侯府,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郁恕君的声音沉得如水一般。

郁恕君初入郁府,不仅谁都不认识,又因为李默闹腾了一番,惹得上上下下都不待见。

郁章与发妻柳氏夫妻恩爱,膝下四子一女都是发妻所生,连个妾室也没有,他又会做官,当时刚被擢升为礼部侍郎,乃是世家之中被人称赞的表率。如今突然闹出了个外室,还有个私生子,柳氏面上虽然装得和善,背地里却唆使旁人欺凌他。尤其是他那几个嫡兄嫡姐,每日招朋引客,往死里作践他。

郁府三房挤在一起,孩子又多。郁恕君住的是连仆妇都嫌疑偏远的厢房,身边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厮伺候。那时是冬日,天出奇的冷,可郁恕君连块好碳都要不到,小厮只好去厨房要了烧饭用的黑炭。

“偏是那黑炭救了我的命。”郁恕君眼中漆黑一团,他淡淡叙述着,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一日夜里冷的要命,小厮又取来一筐黑炭,点着勉强用着。睡到半夜我突然鼻尖全都是黑炭呛鼻的味道,胸口更是压得生疼,却怎么挣扎也睁不开眼睛。我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脚一蹬便摔下了床,这才睁开了眼,抬头一看,小厮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入睡前明明留着透气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我用力掐了自己许多下,半爬半跳跑去开门,可门却从外面钉死了,跑去开窗,窗户也是。我才后知后觉,有人要杀我。”

郁家是大家族,老太君膝下,孙子孙女已生了一堆,对于他这个私生子便不十分在意。他进了郁府数日,郁章从未过问他,一应都交给柳氏。难道是辱骂作践还不解气,柳氏还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或者是郁章,因他的出现而背负上污名,郁恕君只要多活一天,他就要多忍受一日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

“我若死了,郁府不会有人在意,可我偏偏不能如他们的意。我用手砸破了窗户,光着脚跳了出去,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府里,想着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偏偏就这样巧,我碰到了喝花酒才回来的郁家三郎郁礼。”

那时的情景,郁恕君大概永远都不会忘。

十岁的郁恕君,身上穿的仍然是来郁府那天穿的旧棉袄,发髻乱在一旁,慌乱之中,李默给他唯一留下的一只玉簪也掉进了湖里。他只穿了亵袜,在晨曦未至的凛冬清早,在满天繁星之下,走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心比寒风更冷。

郁恕君那时想,李默走了,莲花山的屋子还在,他在山里的木屋存着一些私房钱,或许自己应该回家去。

郁礼提着酒瓶穿过垂花门而来,喝得衣裳半解满脸绯红,晃晃荡荡哼着刚才宴席间的小曲,见到是他,好一番惊讶。看他这身装扮,却又似心领神会。

“惨兮兮的小孩儿,二嫂也不给你整点花里胡哨的骗骗人。”郁礼扯了扯他的衣襟,那领口透风,冷得郁恕君一阵哆嗦。

郁恕君紧咬牙关,抬起头望着他,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透着狠厉和恨意。郁礼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好半晌,才伸出手去牵他,而郁恕君没有挣开。

郁礼领着他一路去了三房屋里。

郁恕君说到这里皱了下眉:“郁礼的屋里就没有个正儿八经当家的。他正室夫人生产的时候去世了,后来娶了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填房,继室软弱心善,对他的妾室也疏于管教。他小妾又多,个个都生了孩子,挤的都快没地方住了。”

但是郁恕君还是开了口。

郁礼哪里会照顾人,深夜将继室花娘叫了起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鞋子,又煮了甜酒酿给他驱寒。

他问:“三叔,我可以住到你屋里来吗?”

郁礼一开始还不明白,只是自嘲:“我这里有什么好,你也看见了,大的小的挤在一起,缺东少西的。”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郁恕君目光灼灼,抬头看着郁礼,又看着花娘。

郁礼似乎想了一番,也不知那夜是喝多了酒,还是被郁恕君眼中的神采打动,他的眼中渐渐生出别样的神采,一字字道:“你想清楚了哦,到我屋里住,是要吃苦的。最重要的是,郁章之子,变成郁礼之子,身份可是千差万别。”

“我没有犹豫,当时便答应了他。郁礼去和郁章老太君商议了一番,郁章急于摆脱我的出现引来的种种困扰,十分干脆就答应了。老太君更是无所谓,是以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开了祠堂将我的名字记到了郁礼名下,又对外告示,之前种种都是我娘认错了人,如今已真相大白了。”郁恕君说罢,嘴角只余下几分讥笑。

郁恕君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是十岁到十八岁,他弱小无助,勉强靠着郁礼的庇护,在偌大的郁府艰难求存。

如果说他的嫡兄嫡姐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天之骄子,那他便是藏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蝼蚁。嫉恨吗?当然,可八年的时间告诉他恨没有用。只有恨意,他将始终只是躲在角落的一只蝼蚁,至死都不会有人在意。

直到这只蝼蚁突然长成了参天大树,郁府大多数人都没有搞清楚这些年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傅仙儿听罢心头久久不能平静,郁府这出大戏,真是精彩纷呈,江湖说书的都讲不出这样狗血的故事来。

因果报应不爽,如今郁恕君熬出了头,郁府再想调转风向拿捏他,却是不成了。

“那贵妃娘娘是……?”

郁恕君抬头,嘴角抿出一抹笑:“是三叔与花娘的长女,从小调皮捣蛋,没想到她能得陛下的喜欢,一路做到贵妃。我还给三叔请封了爵位,将来由三叔与花娘的长子承袭。”

郁恕君当真恩怨分明,他千辛万苦挣来了前程,得利的也只有三房。

傅仙儿叹道:“不过你这个三叔,当年肯背着污名收留你入门,也是个妙人。”

郁恕君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他当日肯这样做,多少有点物伤其类之意。”

傅仙儿默默许久才出声:“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或许不是不想来找你,而是她在外面出了事,不能来找你了?”

郁恕君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有何区别。”

“区别就是,你娘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

郁恕君轻轻笑出来,傅仙儿狐疑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我笑师父你,竟是个秉性纯良的烂好人。”郁恕君无所谓道,“对我来说,那么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已经没有区别了。”

“万一你娘还活着,只是在某个地方受了很多苦,她其实也日思夜想惦记着你……”傅仙儿挥着手喋喋不休。

“师父……”

“嗯?”

“你娘一定很爱你。”郁恕君摁住傅仙儿的手,一双眸子流淌着水样的夜色,“我娘或许也很爱我,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你明白吗?”

傅仙儿心头一阵怅惘。虽然这一家子父不父,母不母,子不子,可郁恕君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很难真的断亲绝情。而他现在就像一个明明吃药就能痊愈的病人,非要证明自己靠着意志力就能实现,简直自找苦吃。

傅仙儿未曾留意郁章的言行,但想来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父亲,只要是个人心里都很难视若无睹吧。

傅仙儿唉声叹气,把郁恕君逗笑了。

郁恕君并不耻谈论自己的出身及过去,外室子又如何,如今位极人臣的人是他,比他那几个自诩名门正室所生的嫡兄嫡姐不知强了多少倍。只是如今仰人鼻息的成了他们,那心头的纠结愤恨想必比他当年更甚。

郁恕君掀开一点窗帘,一弯椭圆的月亮正挂在当空,月光撒进车内,照在他半边的面庞之上,如同乳玉一般洁净无暇。

傅仙儿心头泛起阵阵涟漪,他只觉得心头满胀着莫名的情绪,带着几分辛涩,却又说不清是什么。他想了许久,他该是心疼郁恕君的,可他为何要心疼呢?若是郁恕君知道才更是可笑吧,他少年时求名求利,如今都已实现。谁都值得可怜,唯独他不需要。

只听陈启“吁——”地一声,傅仙儿的心事被打断开来,马车缓缓停下,留园到了。

郁恕君当先下车,傅仙儿跟随而后,上了台阶正要进门,却听远处马蹄之声急急而来。郁恕君一转身,见来人竟是驻守在御史台的封霆,心头便有不好的预感。

封霆等不及跳马而来,跌跪在台阶之下,焦急道:“大人,秦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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