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均背靠着墙，看着一个个走出医务大厅的身影，有些无聊。在接受移植前跟梁文龙约好了一起去食堂，可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文龙的踪影。反正也闲着，他便开始揣摩Lingua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回忆起刚才伤口抽搐带来的疼痛，感觉就像是触电了一样。

“是直接以电流的方式来传播信息吗？倒也是，几十分钟的手术也不可能链接好脑神经。可是如果每次听别人说话都跟触电一样，那岂不是……”在他还没有被自己吓死之前，江楚柔和阿米娜也从通道走了上来，她们俩看见顾淮均一副细思极恐的样子便好奇地走了过去。江楚柔问道：“怎么了呀？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梁文龙哪去了？”

“没啥，就是想到一些事。梁文龙，估计还在做手术吧，我在等他一起去吃早餐。”淮均听到发问，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惊醒。

“在想这个吗？”楚柔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纱布，“没事的，刚才我们也被吓到了。但是下面的医生说这是它启动的正常反应，之后就不会了。不信让阿米娜给你试试？”

“Арасезптрсызба（你感觉好些了吗？）”阿米娜微笑着。

“还真是不疼了！”淮均有些惊讶。

“我就说是吧。我跟阿米娜先去占个桌子，待会你跟梁文龙一起来吧！”江楚柔说完便跟阿米娜小跑着离开了。

淮均又等了几分钟，总算是看到梁文龙了。他一看见梁文龙捂着纱布“嘶嘶”地倒吸凉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等文龙说话，他就催促起来：“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快饿死了。”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赶到食堂。

这个高而宽敞的房间氤氲着各色香气，四周洁净的墙壁上依次洞开的窗口内整齐地摆放着各式美食，嘈杂热闹的人群或正在排队等候自助取餐，或是三三两两围坐在桌前边吃边聊。食堂，这种从学生时代开始就给他们带来莫大幸福感的地方，也许是在这个为争夺资源而烽火四起的冷酷时代里为数不多的让人感到安心温暖的场所。

“原来是这么回事。还好这玩意就只来那么一次，要不然连饭都吃不了！”梁文龙长吁一口气。顾淮均点点头表示赞同，盯着窗口里的食物直发愣。而文龙在队列里探出脑袋向后扫视着一排排餐桌，来回找了好几下也没找着目标，于是回头问淮均：“刚才江楚柔有跟你说她在哪坐不？那边坐满了人，我看不见。”淮均摇了摇头，依然目不转睛。“咋办呀，这找起来可有点麻烦……”文龙又叹了口气。

正当文龙发愁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正愁找不着你俩呢，这就来了！”江楚柔咧咧嘴，指了个方向：“看见没，阿米娜在那边。刚才你们一进门，我们就看见了。可是你们两个跟三天没吃饭一样，特别是淮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走了啊。”文龙顺着方向望过去，看见阿米娜正朝他们挥手，随即便安安心心地排队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总算端着盘子来赴约了。梁文龙跑到江楚柔对面坐下了，顾淮均则坐在阿米娜对面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梁文龙嚼着包子，吸了一口豆浆，打开了话匣子：“话说回来，下午要过来的那批人是什么来头？”

江楚柔咽了一口粥，说：“听医务部里的医生说是「亚人」。我问的医生说下午的分配仪式结束之后要给这些人做检查和手术。”她指了指头上的纱布。

“总共有多少人啊？哪里来的？”文龙追问。

“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应该也是像我们一样由各郡的军方培养然后被分配到各个地方吧。”楚柔回答。

淮均终于从大碗面里抬起头来：“我只是偶尔会在网上看到有过他们的报道。没想到还真有！”

“我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毛发会和我家养的牛羊身上一样多吗？”阿米娜附和道。

“你们好！介意我们坐在这里吗？周围没有位置了。“厚重低沉的声音突然插入，让四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那声音来自一位身材高大的俄罗斯金发男性，和他一起的是一个膀大腰粗的俄罗斯男性，两人都端着堆得满满的盘子。

梁文龙看了看不远处空着的几张桌子，脸上布满了疑惑，刚准备拒绝他们时，江楚柔开了口：“不介意，你们坐吧。“话毕还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谢谢！”金发男子顺势坐在江楚柔旁边，俏皮地用中文表示感谢，“你们可以叫我苏沃洛夫，他是乌沙科夫。“坐在梁文龙旁边的男子接了一句：”大家好！“

“请问你们刚才是在讨论下午要来的亚人么？“苏沃洛夫问。

“是啊！“文龙提高了音量，心里想着没说出来的后半句：然后你俩就来了！

苏沃洛夫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我来的还真是及时。”

顾淮均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对他们有所了解，是吗？”梁文龙扭过头来瞥了一眼淮均，透露出一种被背叛的神情。

“算是吧。我的父亲曾告诉过我，他们是由以北郡几位科学家为首的组织创造出来的。应该是结合了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的基因，所以被称作亚人。”苏沃洛夫继续说，“下午大概会有一千六百多个亚人来到地堡……”

苏沃洛夫话还没说完，江楚柔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本姑娘吃完啦，要回去休息了。今天难得不用训练，你们慢慢吃吧。“

一旁的阿米娜也跟着说：“我也是。各位慢慢吃吧，我们先走了。”随即起身陪楚柔一起走了。

苏沃洛夫见状便打住了，并礼貌地向她们告别，然后就跟乌沙科夫聊了起来。梁文龙和顾淮均跟她们打完招呼后也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期间，淮均仍向苏沃洛夫问了一些关于亚人的事情，但苏沃洛夫再没有像刚才那么热情了，只是敷衍。

过了一会儿，文龙见着淮均吃完了就拉着他赶紧走了。在两人回宿舍的路上，文龙稍有愠色地问起淮均来：“我咋不知道你还对亚人这么感兴趣？”

淮均回答：“嗯……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十几年前大概是亚人救了我一命。”

“这你倒是没跟我说过。说来听听？”

“我记得当时，当时我被塌了的房子压着动不了，也不太清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滴滴的响声，估计是生命探测仪吧，然后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走了过来用枪指着我的脸。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它想杀了我。但在它快要开枪的时候，它的头却在我眼前被打碎了，炸出了电火花！”

“机器人？”文龙猜测道。

“嗯。在那之后我又睡了过去，等我再睁开眼睛，我感觉自己被抱着，还很颠簸。于是我想抬头看看是谁，但是看到的不是人脸，反而像是狗一样的轮廓。”顾淮均说了一连串，这对于平时寡言的他来说实在有些反常。文龙听完之后显得若有所思：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吧啦吧啦个不停。这回就饶了你吧，我回屋去睡会。”说完他便打开房门进去了。

“啊？我做错事了吗？“淮均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没有得到文龙的回应，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依然有些激动。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努力尝试回忆那个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嗯，但那实在是太久远，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反而渐渐被睡意包围，于是也就自然而然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