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汇报。”队长语气平淡,却又不可违抗。
“是。”那个高大的身影面对着她,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姿势端正。而后,他便把这两天来发生的事,从旅馆爆炸后到高层中止对纳狄萨拓荒民的调查,大致地讲述了一遍。
“嗯……你干得不错,这几天辛苦了。”汇报末了,她向他笑了笑,转而又开始摆弄起手头的终端,“你可以走了。”但过了好一会儿,椅子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她终于抬起眼看了看,发现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她合了一下眼,目光再次回到终端的屏幕上:“有什么问题?”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沉闷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却又不像往常那么冷峻。
“过几天就能归队,不用操心。”
“医生说明过昏迷的原因了吗?”
她显得有些不耐烦:“说过了,她刚走没多久。”
“但3号和4号什么事也没有,还有那些跟他们同样从中国来的也是。”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冷笑了一声:“这可真有意思。”
他面不改色,尽管他并不清楚这样的差异意味着什么,但他不在乎,眼下他在乎更为要紧的事。
“怎么,还没问够?最后一个问题。”她的态度骤然变得冷淡。
“在那间旅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我们从侧门进入了旅馆。我带着3号上楼,分头行动,其余人留在楼下搜寻。当我走进其中一个房间时,我看到了某种装置,我向它靠近,结果它突然爆炸了。”她抬起眼来,直视着他的双眸,“清楚了吗?现在,走吧。”
他的嘴唇颤动,但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于是起身行了个军礼,将要离去。出乎意料的是,病房的门先他一步打开了,而站在门外的,是3号。
“报告!副队?原来你在这儿啊。我给你发消息没收到回复,刚刚到你宿舍里也没找到你……”
“说重点,3号。”队长说道。
“我有一条重要线索!关于纳狄萨的!”3号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副队长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进来说。”
于是乎,3号把梁文龙的发现详尽地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副队脸上总算有了喜色,而队长只是默默地听着,若有所思。3号补充道:“队长,这样就能证明那群拓荒民有问题了,他们肯定要再被审一次!”
队长合起眼,深吸了一口气:“很有用的线索,不错。但上面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队长……”副队看向她。
“我会上报的,但结果还是取决于上面的决定。”她揉了揉太阳穴,“还有其它的吗?没有就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两人离开后,她唤醒了终手上的私人终端,那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照,画面中有一对雄狼和雌狼,雌狼双手握着一小簇雏菊,两人笑容灿烂,照片右下角是一串英语字母“To Daisy”。她端详着照片,有些出神。
顾淮均的病房外。
刚下早班的江楚柔正默默坐在梁文龙旁边,显然缺觉的两人静静对着病房门口,一言不发。阿米娜已经先回去了,她的小队又要出发了。
“你还没吃过早餐吧,一起去吧。”江楚柔先打破了沉默,她知道这样等下去既无济于事,也无益于健康。
梁文龙双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扶额:“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起来,走。吃完回去睡会儿,身体要紧。”江楚柔站了起来,拽着梁文龙的胳膊。梁文龙来回拗不过她,终于站起身来,这时却看见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快步向他们走来——是苏沃洛夫。
苏沃洛夫抿着嘴,眼中透露着些许焦虑,但在见到走廊中的那两人,准确来说是江楚柔时,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们好!原来,原来你在医务部里,怪不得……对了,医生,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乌沙科夫吗?你还记得他吗,我们见过面的,他的编号是……“
江楚柔松开了梁文龙的胳膊,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终端,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送他进来的。你先跟我来吧。梁文龙你先自己去食堂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没事,我跟你们一起。”
“也行。”
相较于顾淮均,乌沙科夫的状况更不乐观——头部受钝击,腹部中弹,伤口极深,多个脏器受损,至今仍无苏醒迹象。
“结合诊断和这次事故我能知道的细节,估计他在被流匪搜身的时候还有意识,反而多挨了几下。”江楚柔忿忿道。
苏沃洛夫眼里直冒火,不可抑制地骂出了声。
梁文龙深感同情与愤怒,向苏沃洛夫问道:“你是这儿的本地人,你知道这些拓荒民和流匪到底是什么来历吗?”显然江楚柔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她神情恳切地看着苏沃洛夫,等待他的回答。
苏沃洛夫脸上的怒意瞬间被犹疑取代:“你们不知道?”两人摇头。他仍有些迟疑,但看到江楚柔的表情之后,最终还是开了口:
“听着,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也不要再告诉别的人。那些人本来也是住在沃兹拉斯底格勒(地下都市)里的,只是后来被赶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我不能再说了,别的我也不清楚。好了,记得别传出去。再见。”苏沃洛夫匆匆离开,留下疑惑的两人在原地。
空荡的走廊上,3号正快步跟着走在前头的副队长。
“副队,我有问题想问你。”
“说。”他难得乐意回答。
“你们好像都对那些拓荒民有意见,为什么?”
“我们?”
“对啊,比如你,还有队长。我还总听到别的人抱怨,也是跟拓荒民有关。但我和4号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我们有意见。”
“什么意见?”
他突然站住了脚,转过身来,把3号吓了一跳:“好几年以前,沃兹拉斯底格勒发生了一场抗议示威活动。“他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稍皱,目光似乎透过3号而落在了更遥远的回忆里,”那场抗议闹得很严重。那些人对政府不满,对我们不满,最后他们中的有些人被赶到了地上。那帮杂种纯粹是自找的,但结果我们也他妈的要跟着受罪……“他难掩言语中的厌恶,没再把话说完。
3号认真地听着,脸上掠过一抹愁色,表示出理解,拍了拍他的手臂:“一起吃早餐吗?”
他打量着3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