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山连我连山，
城市在呼唤，
费尽心思啊，
且容我途中停一站……”
沈郗予烦躁地按掉耳边响个不停的手机，六点二十……她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刚搬家不习惯，一两点都没睡着，
本来是因为喜欢陈粒这首歌才把它设成闹铃的，现在天天早上像催命符一样，搞得她每次听歌听到这首都要把它跳过去，多听一次都是折磨。
晚了晚了要晚了，
沈郗予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六点四十了，七点老方头查迟到，
起床匆匆洗漱后，她抓起书包，连头发都没空扎就冲出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打开门就撞见梁骐鬼鬼祟祟趴她门口，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梁骐有点儿忙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刚出门，去上学啊，你不走啊？”
“当然走啊，不然我出来干嘛。”她觉得梁骐现在说话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那走啊，顺路嘛反正”
……
两人狂奔到学校，刚刚好掐着老方头进班的点，抢在他之前从后门溜进班里，
“你俩咋一起来的？”陈宁周跟沈郗予隔一个过道，探着身子问她，
“……”
“这事儿说来话长”
“你不会长话短说？”
“啧，你啥时候这么八卦了？……我俩成对门了，行了吧”
？
怎么就一晚过去又成邻居了？
梁骐觉得自己旁边凉飕飕地，有种阴冷感，
一转头对上了陈宁周一言难尽的表情，
陈宁周就是有莫名的直觉梁骐跟秦一延他们不一样，他们也对沈郗予好，但是，怎么说呢，反正不是梁骐这种好，总觉得这小子就是怪怪的，不怀好意……
他有点痛心地看着沈郗予还在和那小子聊天，
唉，怎么有种自己家的大白菜天天被猪惦记着的感觉？
……
梁骐拿出纸袋放在沈郗予桌子上，
她疑惑地动手拆开袋子，是一份小米粥和三明治，
“不是……不是说不用了吗？”她呆愣问梁骐，“怎么还是带了啊”
“买多了，吃不下。不想吃扔了随你便”
沈郗予发现他虽然面上沉着脸像谁欠他八百万一样，但耳朵尖红地想要滴血一样，
揉一揉应该会很软吧……
自己在想什么！
算了，带都带了，大不了下一次自己给他带算了，
如果她能起来的话，
“谢谢你啊同桌，我会吃的”
中午，梁骐没有和他们一起吃饭，
“梁骐怎么没来，我专门让来这家店请他吃海鲜粉的，他怎么一下课就找不见人了”张止边嗦粉边询问秦一延，
沈郗予也注意到他一下课什么都没拿就走了，她也支起耳朵等着听秦一延回答，
“我那儿知道，孩子大了干什么都不跟爸爸汇报了，中午跟我打了声招呼说不用等他，就走了”
梁骐家里坐了三个少年人，他们散漫地霸占着他家的沙发和椅子，
“去一边去”梁骐端着水过来，把霸占他老板椅的男生踹到地上，
那男生拿着纸写得起劲，没有表达对他这个行为的任何不满，顺势就坐地毯上了，
“老梁，按你这个方向去搞了话，对人工智能运算模型要求太高了，新出的GPT-4都搞不定啊”歪在沙发上戴眼镜拿着游戏柄的男生开口，
“用多模型协作模式行不行？”
梁骐拿着平板在几个人的联合备忘录里翻，“王永，小胖说的没错，这个东西就是要模型集成才能搞，不然太浪费算法了”
“你们看OpenAI规划的GPT-5计划没，计划整合系列推理模型与GPT系列生成模型，可以实现‘何时需要长时间思考’的智能判断”坐在地上的男生放下笔问他们，
“搞我们这一行的能不关注这？不过，豆豆，如果我们用这种算法不就违背设计初衷了，而且GPT系列是国外模型，运用到我们的网站上版权问题都够我们喝一壶了”
“那你说怎么办，国内相关公司都背靠大厂，但凡出点头都得被围剿，要是不想被收购重组，我们只能把目光方向国外，而且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国内ai虽然近两年也起来了，但你们能看不出来，大家资历和资源都很有限，哪里比得上国外那群搞这东西搞了几十年的老东西们”
“那国内就永远不搞了呗，永远在这方面矮人家一头，你是这意思吗？”
小胖看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老梁你也别气，豆豆肯定不是这意思啊，大家不是也都是着急嘛。”
王永推了推眼镜，“你们也别想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在商业竞赛上把名气打出去，先不说内核的算法问题，起码得先把项目策划书做漂亮了，不然这方案拿一商业赛都拿不到成绩，谁还听我们到底要做什么东西”
“我近期会完善的，有什么想法都写备忘录里。”梁骐看了看还在怄气的李豆豆，“兄弟，刚才说话冲了，别往心里去”
“……”
“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你冲我也能理解，没事儿”
“你们几个出去把门给我锁好，我去上课了。”梁骐拿上钥匙要出门，
“哎哟，我都忘了咱们梁儿还是高中生呢”小胖揽住梁骐的肩，
“是啊，比你们这群老年人年轻不止一星半点儿，手给我放下去热死了”
“说什么呢，小梁，哥哥们也就比你大了两三岁？三四岁？”
“我和豆儿是大了两三岁，你大人家快五岁了”小胖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无情嘲笑他，
李豆豆看了看他客厅里随手放的《费曼物理讲义》和《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及其运用》一堆书，
“不是，梁儿，你那数理化去学校干嘛？能学到东西吗？”
“高中化学还是挺难的”
他那个小同桌他就老教不会……
？
之前在这小子家看到的成绩单化学满分啊，
？不懂，
“玩你们自己的吧，我走了”
“……”
离午休结束就剩五分钟了，他下楼叫了辆车，自己走肯定是来不及了，
他们这个小组梁骐是两年前加入的，当时成员只有豆豆和王永，他俩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们在一篇“ai与人类的生存冲突与共生”的文章里看到了他的评论，觉得他的理念很符合他们的项目，就把他约了出来，谁知道约出来是个十六岁高中生，
但梁骐在分析国内系统集成和编程语言都讲的头头是道，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还是让他加入项目了，梁骐也慢慢发现，这哪里是个好差事，他们俩完全给他画大饼呢，他们就是个草台班子，参与者只有他们三个，空拿着算法数据和想法在这儿诓骗人呢，
尽管如此，梁骐还是选择跟着他们干了，
他们也越来越觉得这小学弟这是让他们捡到宝了，思维活跃还什么都能干一点儿，有时候思路堵塞的时候，他总能另辟蹊径，知识储备完全不像高中生，
虽然进度缓慢，但总算也是取得了点成绩，然而对他们的野心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他们想要中国打破国外ai技术的垄断市场，同时把ai和人情味共生，让ai去造福人类的工作需求，并非挤占人类生存空间，缓解ai所引发的人伦问题
但也确实是道阻且长……
梁骐赶到学校已经上课了，他绕到学校后山的矮墙处，一个箭步翻了过去，
这是他早在开学第一周就踩好的点，就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在之前学校他得往返洛城和江城跟他们三个人去开会讨论、收纳新人、跟他们去高校听相关讲座和大学理科课……
常常一学期能缺课一个月，但是他妈给学校打过招呼，所以每次返校离校都能从正大门进出，
来这里之后，他不太想让自己在干的事情流出去，之前他同校同学就是不知道在那儿听的风声，说他在做机器人，他要研究把芯片和人脑合一
……
他是什么科学怪人吗？
哪怕没有这样的谣言，他也不太想让不相关的人知道，
他们现在做成的这点成绩，拿出去不够丢人的……
他不喜欢张扬没做成的事。
*
梁骐本来想到下课再进去，走到班门口一看，讲台上没有老师，他尽量动作放轻走进了教室
沈郗予原本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看到他过来赶紧合了本子，
梁骐玩味地看向动作有点大的女生，“你干什么？写我坏话？同桌”
“哪……哪里，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虽然说话有点说不利索，但她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地把自己的本子塞进了桌兜里，
“哼，骗子……”
“……对了你今天迟到这么久，要不是今天老方头临时去开会，让咱们班上自习，没发现你没来，不然你就完蛋了。”
梁骐看她一派认真跟自己说这些，
心下欣慰，哟，这小骗子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了，真是难得，
突然，他想听听沈郗予对这些东西的看法，
毕竟他觉得沈郗予的脑回路也是属于异于常人那一卦的，
“同桌，我问你啊，就那个，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ai真的取代人类怎么办？”
“？”沈郗予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被语文作文出题组招募了？”
这小姑娘，天天在想什么，就不能听她正经说一次自己的想法，
“你认真回答，好不好啊”梁骐眨巴着眼睛看她，
沈郗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为什么他扬着尾声问她“好不好”的样子……就像狗狗把脸放到她的手里撒娇一样……
干什么啊……
沈郗予干咳了两声，假装被呛到了咳得脸红，
“什么都不吃就能呛到？”
沈郗予尴尬地无处安放自己的眼神，“我口水呛到自己了不行啊”
“行啊”梁骐盯着她通红的脸，黑眸里盛满了满满的笑意，
“说说嘛，好不好”
“别问了别问了，说，我说，我说个一千字行吧”
“嗯说吧，说心里话，说实话，好不好”
“……你能不能别说‘好不好’”沈郗予扶额无语，
“……”
沈郗予正经下来，
“我觉得其实ai的深度研发肯定是要触及甚至触犯一定的人伦问题的，现在社会上的ai写作，ai绘画只是很表面上，很初级地去缓慢替代人工，倒不是说ai一定会有自我意识，只是大家的初衷可能是想要替代机械人力的工作，但你挡不住它就是比人工要更能节省资本家的成本。“
“那你这么说，没辙了吗，ai的研发要停止才是上计吗？”梁骐听得很认真
“不啊，人类发展不就是一边自毁一边重建的过程吗？面对这种问题时的底层，不是金钱上的底层，是权力上的底层，是无法真正左右这个东西的，”沈郗予看着梁骐的眼睛认真说道，“但我相信人类精神就是有让人热泪盈眶的能力，我们是最感性的群体，不会看着这些我们引以为傲的文化、情感和思维方式这些东西被冰冷机器取代的”
“……”
“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ai工作和人类工作划分清楚吧，不过这条线也很难去琢磨的。”
梁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ai工作和人类工作严格划分，在一定领域互不侵扰吗？
……能是个方向吗？
“我们小骗子，还挺感性，心怀全世界啊，怪不得那时候说要研究不用手就能剥虾尾的方式，原来真是个超级英雄。”梁骐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
“……”沈郗予刚开始深度思考，刚燃起来，这神经病就给他打岔，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