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前往学校的时候，柊木柚子将影山再次遗忘的那本笔记本带了过去，她到影山教室的时候，影山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不好叫醒他，柊木柚子将笔记本放在他的课桌空着的地方便离开了。

等到下午补习的时候，柊木柚子便听见影山提起了这件事情。

“柊木，你今天来给我送笔记本了。”

柊木柚子手中的笔不停，“是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他们一直在问你。”

“问我？”这下她从试卷里分出了一点眼神，“问我什么？”

“他们询问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一直在问。”影山说着话，他的语气较之平常带了点情绪，柊木柚子听出来了。

柊木柚子笔尖顿住，“我打扰到你了？”

“不，没有，是他们，有点烦人。”

“我还以为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在想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之后就不去了。”

“不是你、没有你的原因，我不介意……”影山解释着，他大约明白了柊木柚子如今的意思，着急同她解释清楚，口齿都有些不清晰起来。

柊木柚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抬起头，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逗你玩的。”

见到柊木柚子脸上的笑，影山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她并没有生气。柊木柚子脸上的笑似乎也传染了他，即使他认为现在没什么好笑的，可是看见柊木柚子脸上的笑容，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又低头各自干自己的事情，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摩挲在纸面上的“沙沙”的声响，过了有一会，柊木柚子听见了影山的问话：“你打算去哪所高中？”

“乌野。”柊木柚子回答，又想起她妈妈的电话，接着补充道：“不过也不一定，可能也会有别的安排。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影山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想到了中午的事情，之所以会问起这个，也是今天听到班上的同学在讨论。那个时候他刚从梦中醒来，听见前桌的讨论。

“真好，那我们就是去同一所高中了，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如此说着，去同一所学校就这么好吗？影山试图理解她们高兴的地方在哪里，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柊木柚子。

如果是和柊木柚子一起去白鸟泽，影山想了想，那么他也会高兴的。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并不知道柊木柚子会去哪所学校，他没有问过，对方也没有说过。

于是他将这个疑问保存到了放学后，两人独处的时间里，在看到习题的时候又想了起来。

“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想问一下你。”影山说，他没有将班上听到的对话说出来，在他开口回答的前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点羞赧，那种想法成了隐秘的思绪，即使他现在还并没能理解这种不合时宜的感觉，却本能的阻止自己说出口。

柊木柚子的手指握紧了笔杆，她轻声开口：“我有可能会去东京。”见到影山诧异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我的父母希望我能去东京，他们打算在东京定居了，而且他们都很忙，大概没什么时间回宫城了，所以希望我也能去。”

“你觉得呢？”她最后问道。

影山这次停顿的时间格外长，顿了好久才回答：“我不能回答，因为这是你的决定，”

“嗯。”柊木柚子的眼睛垂了下来，“那你希望我去吗？还是希望我留下？”

“……”影山顿住，他难得在除了贩卖机的问题上卡壳，他在心中转过自己的想法，却始终没能开口给柊木柚子一个肯定的结果的回复。

“我不知道，”影山说：“这个问题，我好像回答不了。”

“好吧。”柊木柚子说完，就不再继续追问，她似乎沉浸到了自己的事情中，也没察觉到对面影山状态的不自然。

影山飞雄没能进入到状态中，此时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深沉的模样，持续到了回家时分。

在回去的路上，影山的脑子里还在修想着柊木柚子的问题。这个问题成了一把火，灼烧着他的心肺，让他生出烦闷，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将柊木柚子送到家，同她告别后，天色已经黑了，附近的行人已经少了，他走到路灯下，抬头看着明亮的灯泡，他知道自己只要将答案思考出来，那么心中的焦躁就可以迎刃而解，可他思考不出自己的答案。

影山飞雄呼出一口气，他将背包甩在身后，开始奔跑、跑动时冷风吹打在他的脸上，凉意似乎让心中的灼烧感下降了些，他开始加速直至全力奔跑，一直跑到了家门口。影山大口喘着气，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打开，肺部的撕裂感和灌进去的冷风让他的头脑在此时清晰下来。

他知道了自己的回答，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口。

*

柊木柚子拨通了她父母的电话，第一次过去并没有接通，她放下手机，开启铃声，转头做起自己的事情来。没过多久，电话打过来了，她拿起手机接通。

“妈妈，我考虑好了……”

影山这一晚并没能休息好，他难得的失了眠，又早早醒来，他干脆起身，换好衣服后，他开始跑步。

今天的时间很充足，他可以绕点路，多跑几圈，只是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柊木柚子家附近。他原本想直接从这里前往学校，可要走时又忍不住往另一个方向前进。

现在的时间还充足，影山想着，并不会耽误，所以他再绕一圈也是没问题的，就当是更充分的缓和了。他就这样走到了柊木柚子家，走过时听见了后方的开关声。

“影山？”柊木柚子不确定地开口，前面的人回过头，确实是影山。“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早上多跑了会步，没想到就到这里来了。”影山回答她。

“这样啊，那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也是一起走，但感觉又和平常放学后不太一样，影山想着，他低头瞥了眼身边的柊木柚子，对方的脸色如常。

“关于昨天的问题，”影山开口说道：“我想好回答了。”

“是什么呢？”柊木柚子问。

“我还是认为这是你自己应该去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替你来做抉择。可是，”影山的声音顿住，片刻后才又接着讲：“如果是我的想法，我并不想你离开。”

这样的话说出口后，似乎带着异样的情思在里面，影山又接着开口，为自己的话进行补救：“我是说，我很感谢你帮助我，所以我也很舍不得你……不是，也不是要你别走，你要离开也是没问题的，我是说……”

“我明白了。”柊木柚子开口，打断了他磕磕巴巴的解释：“我知道了的。”

她的脸上又扬起笑容，同昨晚，但远比昨晚更耀眼，至少在影山看来是这样的，看着这样的柊木柚子，他的那些话语和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可心跳却是一声一声，砸的越发响亮。

“那你想好了吗？”影山问道。

柊木柚子是立刻就给出了回答：“我不去东京了。”

影山飞雄得到她的回复，他是高兴的，喜悦的情绪占据着他的大半个心脏，可他又忍不住生出担忧，很明显东京更好吧，为什么不去东京呢？他害怕自己是否会耽误了对方。

“这个是我昨晚就做好的决定。”柊木柚子接着说，“这个决定和你无关，所以你不用担心，”看着影山惊讶的眼神，她又补充道：“你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总之，这件事情完全是我自己的考量。”

“我明白了。”影山说，他不再生出多余的担心，任由欣喜的情绪爬满他的整颗心脏，这种快乐的心情似乎也传递给到了他的周围，他听见班上的同学这么问他。

“影山你……”影山看过去，对方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竟然在笑诶。”

影山歪头，难道他笑是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吗？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对方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你平常很少笑。”对方的好奇心也被勾起，忍不住问道：“所以是什么事情啊？你这么高兴。”

还不等影山回答，他就听见了对方的猜测的话，“莫非是成绩？可影山你的成绩好像还没好到那样的地步，而且以前也没见你为了成绩笑过……难道是中奖了，不过这也不太可能嘛，哦！”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会是昨天的那个给你送笔记本的女生吧。”

影山惊讶于对方竟然真的猜中了，他点点头，但不想在和对方继续交谈下去了。昨天的时候，也是对方在和其他的同学讨论着柊木柚子。

他们说到柊木柚子是在年级间比较有名的美少女，似乎有不少人同她告白，不过都被拒绝了，也有很多想去追求她的，不过碍于对方疏离的态度，所以没敢纠缠过多。

他们在说这话的时候，影山突然想到了那晚被拦住告白而哭泣的柊木柚子，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烦，尤其是在其他人的讨论中，这种心烦变成了焦虑的情绪，即使他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在焦虑什么。

影山不太想和对方继续交流了，他不想听到对方讨论柊木柚子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告白的事情。

“你不会是和对方告白成功了吧？”

影山蓦地瞪大双眼，他听见自己错位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