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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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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林心月继续朝东走。

昨夜她已经想明白,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秦远明势力所能及的地界。

那么,最好就是继续向东走。

她昨夜已经里里外外想了一通。西边是肯定不能走的,她昨天一路朝东,再往西边就是回于禾村自投罗网。

北边也不行。于禾村在容县的南边,而容县又地处宣平府南端,她若直接往北走,就算绕过了容县,也要在宣平府境内走上许久。更何况,宣平府往北,那是卫阳府,是秦远明出身的秦府掌控的地方。一笔写不出两个秦,谁敢去赌秦远明没有让卫阳府那边的秦府帮着对付她呢?

因此,林心月最终规划,继续往东走,直至脱离宣平府的地界。

于是,十一岁的林心月,身无分文地踏上了同故乡背道而驰的方向。

从秦府归家时,林心月是带了钱的。刚发的上个月的月钱,她如往常一般,要带回家交给阿娘。可那些钱,她放在包袱里,昨日她仓惶间跳下牛车逃命时,哪里还顾得上想着这些身外之物。何况跑到后头累得几乎抬不动腿,只想着能跑得更快一些,莫说没拿,就是带了那三百文铜钱在身上,在那般情况下她也是只能扔掉的。

这三百文钱,林心月都谈不上心疼。这些日子,她更遗憾难过的是,她逃亡得匆忙,身边竟是连阿娘的一点遗物都没能存下来。

于禾村里她的家中,存着从小到大阿娘给她做的各种东西。还有秦府,她阿娘上个月刚给她的平安结,以及从前的一些小物件。

此外,她唯一跟亲生血缘那头有关的麒麟锁,也没带出来……

路上,林心月一直尽力往避开人的地方走,但也不敢走进荒山野岭,只尽量选择在有人耕作过的农田中穿梭。

吃的,全靠路上一路采摘的或熟或还有些生的野果,甚至找不到果子的时候只能干嚼些她识得的野菜。偶尔路过别人家栽种的果林,林心月饿得狠了,也只能抛下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摘些果子来饱腹,边吃边苦涩地在心中暗暗跟果子的主人家赔罪。

渴了,同样靠野果果子,或咀嚼一些野花树叶来获得汁水,路过小溪水沟等有水源的地方才能放开大饮一番,再好好地洗洗满身的尘土。

累了,就席地而坐,或是就地躺下睡觉,以天为盖地为庐。

开始几日,林心月走得躲躲藏藏,甚至不敢寻人问路,只一路地埋头往东。

她的布鞋早就破烂不堪,身上的衣裳也勾破了许多处。林心月从破了的裙子下摆撕下一些碎布条,将鞋子绑在脚上——即便鞋子再破,那也是一层布料,能隔开她的脚底与地面,稍稍削弱她脚底的磨痛感。

林心月十分地庆幸如今已是三月底。若是时间往前推上一两个月,光夜晚在野外睡觉这点,恐怕她早在第一晚就已经冻死在野地了。如今这个天,虽说还没到热天,好歹靠着身上一身衣裳裹身,再找个避风的地方,倒也不至于扛不过去。

逃亡到第十天的时候,林心月终于敢凑近有人烟的地方。

为了同人打交道不引起注意,林心月在现身于人前之前,在一个村子中,偷了一身衣裳换了。

——奔波了这么些天,林心月穿林、过田、溯溪……各种摸爬滚打。她甚至还被狗追过,还好她发足狂奔,最后在狗靠近之前飞速爬上了树。而后又在树上抱着枝干坐了许久,耗到恶狗都没了耐心转身离去,她才敢下了树。

总之,林心月原先身上的那身衣裳,已经破烂不堪。如今算得上是丰年,逃荒的人鲜少,她穿着这身衣裳,想要让人不注意都难。

因此,在路过一个村庄时,林心月悄悄摸到了最边角的一间屋旁,蹲点了许久,确认周遭没见着人,飞快地过去从屋前晒着的一排衣裳中偷了一身,赶紧跑了。

到了没人的地方,林心月换下了身上的那身烂衣裳,穿上了偷来的那身。衣裳大了许多,宽出长出的地方她好好卷好扎紧了。脱下的原先那身破烂衣裳,她也没舍得扔,又撕下了许多布条布块,塞在衣裳里带走。

布条以后接着绑鞋子用——衣裳好偷,鞋子可不好偷。毕竟也不是每家每户都天天在屋外院里洗晒鞋子,何况鞋子码数不合是真的很难上脚,影响赶路。因此,林心月脚上仍穿着那双磨烂了的鞋。

至于撕下的布块,则是可以卷巴卷巴当包袱用。

收拾好之后,林心月捏了捏身前的衣角,心情难免低落。

她虽不过是个村中长大的村姑,但也是开了蒙,学了仁义礼智信的,知晓荣耻,何况从小阿爹阿娘就教导她,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如今,她却不得不在生存的压迫下,抛弃自己那微弱但她十分崇尚的信念,学会了偷盗,偷摘果子,盗取衣裳。

即便眼下没有人跳出来指责她丧德败行,林心月仍有一种被人当众戳破围观指责的羞愧感。

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会不会也对她很是失望?

林心月拍了拍自己的脸,打断心中纷乱的思绪,然后解下了有些散乱的发髻,重新用布条将满头长发盘了一个髻。

再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林心月第一次近距离同人碰面时,她淡漠着脸,举止若无其事得如同半个月前每一次寻常的与人擦肩而过。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几乎使出浑身的劲,才能抑制住自己内心深处好似本能生出的拔腿跑开的冲动。

如此适应了大半日,当天下午,林心月终于完成了小半个月来首次同人交谈。

高悬的黑木匾,上头书着“坪尧县衙”四个洒金大字。

半新的双开红木门,此刻紧紧闭合着。门外右手边的位置,一座多半人高的架子上,摆着一个红身白面的大鼓。大鼓似乎有些经年了,鼓面上暗沉不少,尤其是中间一圈的位置,留下了这些年下来被敲打的岁月痕迹。

这便是县衙的鸣冤鼓。

这渐显老旧的鼓面,不知曾经承载了多少百姓的冤屈。

林心月花了大半个月,才走到了此处。淮行府,坪尧县。

此处离于禾村少说六七百里的距离。林心月从前几日开始,就算计着寻一个大些的县城,到县衙上诉冤屈的事。坪尧县,便是她选择的结果。

或者说,是天意选择的结果。

此处离容县已经够远了。县衙的知县老爷,能如她所愿,为她主持大局,还她一个公道吧!

一路走到这儿,林心月已经在心内做了无数次的设想和准备。此刻她不再犹豫,大步上前,抓起放在鸣冤鼓边上的击鼓棒,使出浑身的劲儿,朝着鼓面狠狠地敲下。

震耳的“咚咚咚”声霎时响起,闷沉沉却铿锵有力的鼓声顷刻间打破县衙门口的寂静,引得县衙附近的人纷纷望过来。

不出片刻,紧闭的红木门从里打开,两个身着衙役制服的人大步跑出。

两人在离林心月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带着不知是不是被搅了安逸的薄怒。

见有人出来,林心月这才停下手下的敲击。

看清击鼓之人,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十一岁的林心月,个子还不到二人的肩膀,此时穿得一身灰扑,一看就许多天没洗的头发也散乱地用布条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加上脚上那双烂得快要不成型的鞋,还有单薄细瘦,一脸菜色的样子,八成的小叫花子模样——少去的两成,还是因为她看着眉清目秀的样子,毕竟衙役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叫花子漂泊流浪。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胆敢来此,你可知这是什么鼓,就敢乱敲!”其中一人先有所反应,横眉怒目对着矮他两个头的林心月吼道。

他只当林心月是不知轻重的小儿,拿击鼓当玩乐。且,直接误认林心月为男儿身。

“我知道,这是鸣冤鼓。我有冤屈,要面见知县大人,请大人为我伸冤!”林心月并未被他质问的语气吓退,终于说出了她半个多月以来梦寐以求的夙愿。

二人闻言,面上一时怔愣了一瞬,两人对视一眼,先前说话的衙役眉头紧皱地看她几眼,扔下一句:“等着。”便转身进衙内去了。

林心月在留下的另一人注视下,只眉眼不动地朝半开的大门内望去。

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先前的衙役再次走出来。这回,他将半开的两扇大门完全打开,然后面无表情地冲着林心月一抬下巴。

“进去吧。”

饶是事先曾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这一刻的到来也是她期盼多时的。看着人高马大的两个衙役,和庄严肃穆的衙门口,以及门内看过去,里头一人坐堂上,六七个执杖的衙役分列下首两旁的严阵以待的架势,林心月还是油然生出一丝彷徨。

她寄如此厚望于此。她之所求,能如她之所想那样遂愿吗?

林心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越过门槛,朝着坪尧县的衙门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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