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清晨六点半

肖乐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趴在床上，艰难地爬到床头柜边上关掉闹钟。

他的遮眼鸡窝头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乔莉莉摁到小圆凳上，刷刷两刀剪了。

现在，是短毛鸡窝头。

肖乐叼着牙刷，手沾了水就往头发上一顿揉，勉强把翘上天去的毛摁回原位。

他照着镜子，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左瞧瞧右看看，然后自顾自地点头赞许，“还是太特么帅了。”

肖家距离临海二中只要十五分钟的车程，又和陆家别墅是前后脚的邻居。陆霖和肖乐二人每天都结伴上下学，除了那天。因为那天是乔莉莉的生日，肖乐想亲自去取订好的玫瑰花再亲手送给寿星。

说不定寿星心情好还能得到意料之外的红包。

肖乐拔下手机充电线刚好看到交易平台上待收货的消息提醒，想着今天放学一定要去取。

他拎上书包，嘴里咬着牛奶吸管跟乔莉莉和肖成林拜拜，飞奔上陆家车。

“Hi~”肖乐坐上车只看到了陆霖。

驾驶位上的青年男子侧着头朝后座招了招手，学着肖乐说话的调调道：“Hi~”

肖乐一惊，“小叔叔！你回来啦。”

陆楠发动车子，道：“平都那里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你小子没事吧？”

肖乐瘫在后座，咬着吸管道：“好着呢，我感觉现在我能跑5圈400米。”

陆霖打着字把自己的那份牛奶递给肖乐。

肖乐接过，“你怎么不喝啊？”

陆霖关掉手机，道：“多喝牛奶，能长高。”

肖乐一下子弹起坐直，放下牛奶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已经一米八了！一米八啊！”

陆霖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指尖比出差不多三到四厘米的距离，眼睛微微眯起笑着看向肖乐，嘲讽意味简直了。

肖乐杀人意味也非常明显了。

陆楠单手握着方向盘等着前方红绿灯时及时阻止了这场肖乐必败的血雨腥风，“这几天市局没什么事，都我来接送你们。”

肖乐坐回原位的动作一顿，随即反应了过来。

“那个肇事司机就这样了吗？”陆霖懒洋洋地靠在车门边无意问道。

陆楠打着右转向灯，道：“这件事情在交通大队已经结案了。撞了人之后自杀只能说明他心理素质差，遗书里也写得很清楚是因为自己家庭压力大想报复社会，分局也调查了他所有的银行流水记录和人际关系，没有异常。市局这里——这件案子没有定性为刑事，所以————”他看了眼后视镜中吸溜干净牛奶仍在咬吸管的肖乐，“这几天你们都能见到我这英俊帅气的小叔叔，开心不开心？”

车上蓦地沉默了一瞬。

肖乐默默转过头和陆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崩住大笑起来。

原本要去上学的烦闷心情和心中留存得到疙瘩都缓解了许多。

要到学校了，校外一条马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就好像今天新生入学一样，交警执勤指挥交通。

肖乐和陆霖在十字路口下了车步行到校门口。

年级主任李雯站在校门口，无框眼镜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扫无声过入校学生。

肖乐见着李鞭炮站在门口，不自觉地移步到陆霖身后，生怕她瞧见自己。

可惜，天不遂人愿。

“肖乐！”听听这力拔山河气盖世的一吼，任谁听到都要抖三抖。

肖乐一把拽住大跨步往前走的陆霖，二人不情不愿地挪步到李雯身前。

李雯伸出背过身的手，拍了拍肖乐的肩，语气柔和了些慰问道：“肖乐啊，身体怎么样啊？”

肖乐乖乖点头，“我好多了，谢谢老师。”

李雯推了推眼睛，道：“恢复了就好，这几天落下的作业要补上，有什么不会的多问问陆霖同学。特别是政治！不许给我空题！”

肖乐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李雯满意一笑，挥挥手，“好了，快进去吧。”

刑满释放，肖乐赶紧拉着陆霖跑走了。

肖乐和陆霖都分班在了高二（七）班。临海二中高二年级一共有九个班级，其中就只有两个实验班，一个五班，一个七班。陆霖同学以分班考年级第一的成绩顺利进入七班，肖乐同学以分班考年级第40的成绩顺利卡进七班的最后一个名额。

当时乔莉莉接到实验班班主任家访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中梦。

整个高二年级都在三楼，七班在中间楼梯上来往右边数的第二间教室。二人刚走进班级，教室里安静了一刹，随后一群猴子下山的吵闹声此起彼伏。

“哇！这是谁啊！”

“肖乐你回来啦！”

“爸爸！我想死你了！”

最突兀的一声爸爸伴随着从最后一排飞奔而来的男生，一下子就冲到了肖乐面前，差点一胳膊把肖乐撅出去。

肖乐哭笑不得地拍拍来人的手臂，道：“张家康，你要勒死你爸爸了。”

张家康松开手臂，抹着皇帝的新眼泪，梨花带雨地装哭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真的好空虚寂寞冷啊。”

肖乐面带嫌弃地笑骂道：“滚滚滚，你每天晚上游戏上线到一点半还空虚呢。”

一通胡闹后，三人走到后排。最中间叠满了各科试卷的那张桌子就是肖乐的，陆霖坐在肖乐右手边，张家康坐在肖乐左手边。

肖乐放下书包看着这堆白花花的试卷头都要炸了，现在回医院还来得及吗？他现在宁愿被鬼吓，也不愿意溺死在知识的海洋里。

前排的学习委员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了过来，“肖乐，这是这几天上课的笔记。老师说要你把笔记补全，下周小测会考讲过的知识点。”女生扎着低马尾没有直视肖乐，只是把笔记递给了他。

肖乐惊喜接过，他还想着怎么才能让陆霖写好笔记再一个个地讲给他听，这下好了。他笑嘻嘻地接过，“谢谢你，我可以写完明天再还给你吗？”

学委点头，“没问题的。”

学委回到前排坐下，数学课代表侧着身拿着一叠试卷朝后排摇了摇，“张家康，陆霖，数学作业。”

张家康赶忙敷衍道：“马上，马上，你别急。”说完看向陆霖，“陆哥，数学借我抄抄。”

陆霖默默地从书包中翻出作业。张家康眼疾手快，趁着其他嗷嗷待哺等着抄作业的同学反应过来前，一举夺魁，手速快得打败了班级99％的人。

肖乐淡定地折着试卷，他就没有抄作业的烦恼，因为还有一大堆试卷在等着他呢。

七点十五，早自习的铃声响起。

七班班主任余芳庭拿着一沓英语试卷走进班级，班里动笔的声音变小了不少，有人的手臂连带着作业都往下移了。

985研究生毕业的青年女教师在市重点高中本来就不多，原因无他，太年轻。即使有过几年的教学工作经历，学历再出色，校方也会优先录用简历漂亮、资历深、经验老道的中年教师。

余芳庭就是佼佼者中的青云。

“手机都交了没有？”余芳庭看到手机盒里面少的几个空缺，敲了敲讲台，“都高二了，这点自觉性都没有吗？”

陆霖站起身接过肖乐的手机，看向张家康。

张家康转着笔焦躁地等着拍照搜题出来的答案，他抬头小声道：“我一会儿交。”

陆霖点头，走向讲台。

余芳庭不近视，5.2的视力愣是学会了看唇语，而且重点关注后排，特别是张家康。这小子最近抄作业变本加厉，昨天小考的英语听力做得惨不忍睹，余芳庭都想揪住他看看他耳朵是不是被缝住了，就想着逮到他抄作业没想到今天他就撞枪口了。

“张家康！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交手机？！”

肖乐没忍住偏过头去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余芳庭看向陆霖，道：“你和肖乐的手机就不用交了，今天下午你们去礼堂听优秀毕业生讲座。我下午两点要出去一趟，手机盒不能给你们开了。记得拍两张照片发给我。”

陆霖淡淡点头，答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