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锦大娘帮丰收擦背的手渐渐放缓,轻柔缓慢地好像是在抚摸丰收的后背一样,“阿源他喜欢你呀!打从你回村那天起,他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先是说你长得多清秀漂亮,后来又说你被家里虐待多可怜。再后来就是他不管不顾地抱着你从后山上冲回来。我又不是傻子,我难道不知道李家人是蹬鼻子上脸的欺负我们?”
丰收回过头去望向锦大娘的脸,果然那张脸上是她期待的温暖笑意。
锦大娘道:“可我是过来人,那一眼喜欢上了的感觉,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以后这一辈子有再多的苦,都能高高兴兴地一起闯过去。”锦大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的光芒似是怀恋,又似展望,那样缱绻连丰收都看得痴了。
今天武宝大包大揽给好几家人都砍了柴,晚上家家抢着请他吃饭,那小子没把持住多喝了几杯,醉倒在人家家里,主人家便腾了床铺给他睡了。锦大娘给丰收擦干了头发,嘱咐她回自己房里去睡:“今天就别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还回你屋里,小夫妻俩说说贴心的话。”
丰收裹着一个小被子,英勇地冲出了冒着热气的房间。热身子碰上冷风,那可真是冷得惊心动魄。
锦源也刚洗完澡没多久,现在正在被窝里钻着烤暖炉烘干自己,突然见丰收尖叫鸡一样地冲进了屋,先是一愣,随即马上掀开被子一角招呼丰收:“快进来!别冻坏了!”
丰收也冷得浑身乱颤,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冬日冰河解封一样的暖,可两人的身体却都好像冰冻住了似的僵硬。
怎么办?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跟锦源亲亲密密地裹在一个被窝里的状态,丰收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只感觉心脏在胸口狂跳。背后锦源的呼吸声一次比一次粗重,让丰收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我挪一下……”锦源忽然说。
说完,他就猛地往后一撤身,可他越急越出错,慌手慌脚地把被子也带走了。结果没从被子里挪出去,反倒把丰收连着被子一齐拽了过来。
丰收撞上锦源火热的身体,啊地喊了一声脸也变得通红滚烫,可是她没有躲开,顺势转过身去将手臂搭在了锦源的身上,和他拥抱在一起。
“丰儿……”
“锦大哥,我心里有一个疑问……”
锦源努力保持自己不断降低的理智,沉声应道:“你说。”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丰收问了出来,心中有些忐忑,因为她对这个答案有所期待。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前,她在心里反复斟酌过好几次,她觉得这个问题太无聊太矫情太没有意义,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究。锦大娘说锦源一看到丰收就喜欢她,那她到底是喜欢原本的丰收还是喜欢现在的丰收?
锦源没有立刻给她答案,他望着丰收急切的双眼,却还是说:“我不知道……”
丰收有些失望地想要悄悄退后时,锦源又一把反搂住了她,“我不知道!丰儿,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像水滴石穿、像涓涓细流,没有神仙突然告诉我:锦源,你会在某一时、某一刻爱上李丰收。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在不知不觉间我就习惯了和你在一起,喜欢和你在一起,希望和你在一起!若你非要问一个时候,可能是新婚之夜你着一身红装含着泪说谢谢我,可能是你陪我在田间劳作,可能是我们一起看星星、听你讲故事,可能是我们一起上山打猎、下河捉鱼……丰儿,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太快乐了,快乐到我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你,但是我知道这样的感情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丰收……我……我真的……”锦源激动到说不下去了。
“锦大哥!”丰收扑进锦源的怀里,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么的快乐而真实,哪里还需要问那么多的如果和假如?
此时此刻,只需要享受这份感情的甜蜜就好。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丰收希望自己变成一朵花,一瓣一瓣揉入锦源的身体里。
“丰儿,我想亲亲你……”
“嗯。”
颤抖的唇小心地碰触在一起,柔软、温暖。丰收忽然来了勇气,追上那一触即走的唇,同他们的拥抱一样用力深吻。
她的勇敢鼓励了锦源,他热烈地回应,疾风骤雨般热烈到丰收要喘不过气来。
丰收想逃,锦源却不许了,有些霸道地捧住她的后脑勺,仍是不住的深吻。丰收闭着眼睛,沉醉在这场亲密的游戏中,仿佛天地之间的所有奇妙事都凝聚在两人之间。
不知不觉中,日头西沉,庭院中点起的灯火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丰收满足地枕在锦源的臂弯里,趴在他的胸膛上不愿起来。“锦大哥,我今天真的好开心。”
“我也是。”锦源轻抚着她的手臂,亦是满脸的幸福。他忽然对丰收提议:“丰儿,要不你以后别叫我锦大哥了,听起来不亲热。”
丰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俏皮地说:“那我叫你:亲、爱、的!”
对于这个称呼,锦源是万分满意,可也有些羞,他嗯了一声答应却又说:“好是好,可是叫别人听见了怪羞的。换一个没那么亲热但是又比别人亲的那种才好。”
丰收认真思考了一下,迟疑着说:“要不……源哥哥?”话刚出口,把两人都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齐声摆手说:“不行不行,再换一个。”
一阵头脑风暴之后,丰收又道:“娘总是叫你阿源,我跟她学,叫你阿源哥,好不好?”
“好。”锦源心里暖暖的,将丰收搂得更紧。
丰收抬头看到黄色的光投射到锦源脸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起来压在锦源身上,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道:“阿源哥,我也跟你说个事儿,你答应我,好不好?”
二十五,磨豆腐,寓意新的一年有福运。锦大娘昨晚泡了一盆豆子,早上喊锦源出来磨豆腐,可怎么喊都不见人出来。锦大娘拄着拐杖挪到小夫妻的门口,心想昨晚睡得怪早,怎么今天倒要赖床了?正踌躇着要不要敲门,听到屋里有锦源和丰收的笑声,便试探着又喊了一句:“阿源?”
“娘!阿源哥他不肯出去!”丰收的声音在里面应道,语音里是带着笑的。
锦大娘正疑惑不知道怎么回事,门突然开了,丰收拉着锦源的胳膊往外使劲拉。锦源一只胳膊被丰收拉着,一只胳膊慌张地捂住自己的脸。锦大娘慢慢走过去问:“这是咋啦?”说着扒开了锦源的胳膊,露出一张光洁无须的清秀面孔。
锦大娘愣了一下,而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呦,我的儿子可真漂亮呀!哎呦呦!”说着伸手在锦源的脸上来回摩挲。
所有人都对锦源的新年新造型感到新奇,丰收更是夸张,什么潘安、宋玉都拉了出来和锦源媲美了。
唯独老烟斗表示不满:“整成个小白脸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男人就是得有胡子才好看咧,你看人家关老爷,那为啥叫美髯公,那就是胡子漂亮!还有……还有那个俗语怎么说的,脸上没毛,办事不牢……”
“哎呀,得了吧!”锦大娘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老烟斗长篇大论的絮叨,”都是你从小教的,我好好的个漂亮儿子变成了个大胡子,现在总算是恢复本来面貌,可不能再听你的啦!”
武宝回来盯着锦源左看右看,看得锦源浑身不自在,武宝说:“哥?还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就出去住了一晚上,你怎么就大变样了?”锦源瞪他一眼,武宝还是不停嘴:“还好还好,那时候你不是这样子见的怜芳,不然她真要喜欢上你了。”他有转头对丰收嘱咐:“好嫂子,你以后可得看紧他哦!”逗得丰收咯咯傻乐。
二十六,杀年猪。
村里几户人家合伙凑钱养了一头大肥猪,锦家也凑了份子,现在全家人高高兴兴端着盆到养猪的地方等着分猪肉。
丰收怕杀猪的场面太过血腥,就只站在院门口不肯进去,正好碰上一样来取肉的孙寡妇,俩人就站在墙根下说起家常。
孙寡妇说:“丰收妹子,你们家里今天晚上别整饭了,都到俺家来。新鲜的猪肉一年难得有,来尝尝姐的手艺!”
丰收忙不迭地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家今天也有猪肉,还有婆婆做的点心,不如姐姐……”
丰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寡妇打断了:“你快别客气了!今天说啥你们也得来,记得叫上武都头。”
说完这些,怕丰收再啰嗦,孙寡妇端着盆逃跑似地跑进了院里,别的闲话也都丢开不说了。
小黑猪的受难日,却是人类的欢庆日。很快村里人都满面欢喜地拿到了分好的猪肉和猪血以及各色下水,返回家中热火朝天地制作各种猪肉美味。
锦家出的份子钱不多,分到的是一些槽头肉、猪肝、猪肺和一小节肠。
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肉,丰收对于吃猪肉的欲望如同一束旺火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想象中的五花肉、大排骨、猪蹄膀统统烟消云散,只剩下傻了眼的丰收对着这些下水发呆。
这样的肉该怎么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