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一边拉着孩子们锻炼,一边也注意他们的相处。一群孩子们聚在一起,长幼相携,玩玩闹闹彼此消耗了精力,一个个还都乐呵呵的,倒比各自单独在家还让人省心省事。
丰收当初那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实践中渐渐有了成熟的方案。
第一步就是先请锦大娘帮忙,把一起做针线的妇人们都聚集到义学来一起干活。之前跟锦大娘请教的时候也是时常聚在一起,所以锦大娘一叫她们很容易就都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做活,有时候可以说说话,唱唱歌,手上的活没拉下,心情还好了许多。所以后来就算丰收不再特意去请,大家也都爱聚在这里一起做。
丰收还和锦大娘商议,试着搞一搞分工合作,提高劳动效率。
刚开始几天大家略有些不习惯,过了这几天之后大家的熟练度越来越高,做出成品便比之前要快了许多。多做便能多赚钱,这样的进步刺激着大家的积极性,几乎是天天都要来义学做活了。
丰收便开始了她计划的第二步,她跟大家提出适当再延长一下工时,现在总是正在状态的时候就要散了,未免可惜。大家都道:“不是不想做了,只是家里还有事,孩子总还要照顾,不能撂下太久。”
总算进入正题,丰收立马提议道:“何不把孩子们也都带来呢,所有孩子都在一起,大家轮流照看岂不省心?”
有些人坚持还是要走,有些人却实打实的心动了,这个建议比自己单打独斗听起来省心多了。
于是在丰收的积极促成之下,托儿所与纺织部便在义学的大屋里结合运行了起来。
丰收特地邀请了两位嫂子带着孩子来,最后二嫂没来,还是和丰收关系好的郑小荷抱着孩子过来了。
之前那个早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少,虽然身形还是瘦小得可怜,总算是脱离了死亡的危险。
“哎呦,小糖豆来啦!”这个宝宝抱进来之后,所有妇女们都围了上去,亲切地望着他。这孩子当时生下来十分的小,浑身又红彤彤的,就好像郑小荷的小卖铺里卖的红色的糖豆一样,便得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外号。
像这样还在襁褓中的娃娃,丰收专门给他们围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放在摇篮里照顾。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则靠院子的一边,让他们读一会儿书再自己去玩。
妇女们排了班轮流休息,总有一两个专门是看着这些孩子的。其他工作的人便可以专心致志地做手头的工作,不致像自己在家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工作那样一心二用。而那些孩子凑在一起,自己就有许多事要干,不需耗费母亲太多精力。
不管是看孩子还是做绣活,都轻松了不少。
可是这样快乐的日子没有过几天,村里的男人们不乐意了。
妻子们成日不着家,他们早就颇有微词,总算看在多多补贴了家用的份上勉强忍耐着。
哪知女人们外出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竟然把孩子也都带着,早上出去傍晚才回,一天都见不着人影了。
“女人家成天在外面晃成何体统!”
“将来别做出什么丑事来了!”
“这分明是不安于室,将来是要勾汉子。”
他们总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可以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专心只为丈夫一个人服务就好,若是与外人接触太多便是心要野了,心若是野了,早晚是要出些作风问题。虽然不知他们是如何想到这里,但是千百年来男人对女人是总要疑心到这一层上的。
便有几个男人到义学来闹,甚至还有些夯货竟在家动手打了老婆,丰收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妇女互助活动就这样轻轻松松被他们搞散了。
最后只剩几个人偶尔还是要相约聚到一起做活,却难复之前的红火景象了。
丰收虽然又气又急,也无可奈何,况且天气渐渐回暖,开春之后农活繁忙,妇女和孩子也都要下地帮忙,也没人有时间做副业了。
这个关键的时刻,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锦源不在,丰收身负重担,也无暇他顾,一门心思就扑在了地里。
丰收暗暗发誓,定要把家里的地都种得好好的,待锦源归来吓他一跳。
于是她每天早出晚归,为省时间中午带着干粮也不回家吃饭。这一日她正在田里挥汗如雨,孙寡妇站在田埂上叫她:“丰收妹子,来吃饭吧!”
丰收道:“怎好意思麻烦嫂子,我自己带了干粮了。”说着走到田边放水壶的地方找,却什么都没有。
看着丰收抓耳挠腮的样子,孙寡妇笑着把手中盛着饭菜的大盒子给她递过来笑道:“你带什么了?就是知道你没带锦大娘才让我给你拿的。”
原来孙寡妇自己也有地里活要忙,米宝没人照顾就托给了锦大娘。她没有丰收那么下劲,中午总还要回去休息休息,接米宝的时候便得了这么一个差事。
丰收不好意思地笑了,再三给她道谢。两人坐在田埂边说了一会儿话,丰收问道:“姐姐家活忙得过来吗?”
孙寡妇叹了口气,笑道:“随便干干,每年都是那样,我一个人干不过来,能干多少是多少。”
互助两个字又浮现在了丰收心中,虽然上一次以失败而告终,丰收还是不想放弃。毕竟她是从一个已经实现社会化大生产的工业时代回来的,合作的观念已经刻入了她的基因中。她相信只要合作起来,一定能开发出更大的生产力。
“孙姐姐,要不咱们一起干吧!”丰收诚挚地发出了邀请,把自己的想法跟孙寡妇说明了。
两人一拍即合,又找了老烟斗来,三户人家组成了一个春耕互助小组。
四个人合在一起商议了一下:由锦大娘负责后勤,给大家做饭和照看米宝;三家的牲畜和工具也都集合起来使用,以此节约时间并使生产工具的效率最大化。
虽然三家是好朋友,但是大家还是一致同意“亲兄弟,明算账”的原则,由老烟斗担任互助组的会计,计算大家付出的工时、农具和畜力,在工作结束之后按账目结算,避免出现互助中有人多干有人少干而不公平的情况。
会议迅速商定出了结果,愉快地达成了合作,于是第二日互助小组便开始了充满干劲的工作。
村里人看到老烟斗在孙寡妇的地里干活,免不了又是一番遐想,都啧啧地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孙寡妇纵横江湖多年,可不吃这个亏,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便抬手就给了一棒子,严正声明此乃互助小组是也!
众人冷眼旁观,这才醒悟,却又暗暗嘲笑:“实则是鳏寡孤独小组才是!”
笑归笑,闹归闹,不少明眼人还是发现了他们的优势,似乎这农活是做得快多了。
于是开始有新的成员想要加入——虽然大多也都是老弱人群,但丰收总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正当丰收把全部的精力都扑到土地上,与互助小组的成员们一起挥洒汗水的时候,义学那边却又出了事情。
她那倒霉二哥不知是为何跑到义学,把那桌椅板凳砸了一遍。
丰收听闻,忙撂下手中的锄头拔腿就往义学跑。现在正值农忙,孩子们都在地里帮忙,倒是没有孩子会受伤。可那些桌椅板凳可是她费了好多心思才备足的,不能就这么让人破坏了。
等丰收跑过去的时候李大旺早走了,留下一地的狼藉和一个哭泣的郑小荷。
郑小荷的泪水丰收看过太多了,从来都是默默地从愁苦的眼中满溢出来,默默地顺着脸颊流下,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是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任谁扶她也不起,把以往的尊严体面都丢了一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哭这件事要紧。
“我的好嫂子,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先起来……”
看到郑小荷这样丰收顾不得别的,连忙上前抱住她,想要把她扶起来。没想到郑小荷十分激动,一把将丰收推开,丰收没防备险些被她推倒。
一旁有两个妇人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丰收,其中一个对她说道:“你就让她哭吧,发泄发泄也好。”
另一个道:“换谁叫小叔子踹上一脚,心里都过不去……”
“什么?!”一句话说得丰收大受震撼,忙细问根由。在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讲述之下,讲了半盏茶功夫才算讲清楚。
原来小荷最近还在招呼一些相熟的妇女到义学里来一同做活,因此引起那几家男人的不满,便跟李大有抱怨:“怎么别人家的婆娘都不去了,你的媳妇还老是勾人去呢?”
李大有抹不开面子,哥两个便趁着休息的空挡跑来义学叫这几个做活的妇女赶快散伙。小荷哪里啃依,就跟李大有争辩起来:“我又看摊子,又照顾孩子,还要兼着做点活计补贴家用,你啥事都不帮忙,还管我恁多作甚?”
李大有说不过媳妇,李大旺便横起来,飞起一脚踹在郑小荷后背上,把她踹了个马趴,骂道:“一个妇道家那么多鬼话,简直不把我大哥放在眼里了。孩子也不要你看了,省得你那么多说事儿!”
在场的妇人都看不过眼数落他,那李大旺索性把义学一通打砸,把人吓跑了一大半,这才抱着孩子扬长而去了。
那两个妇人都是在场亲见,传八卦的本事也十分了得,所有细节是一点不落,一唱一和讲得比说书还要精彩,把个丰收气得是火冒三丈。
她也无心去哄郑小荷了,转身拔腿就走,那周身的气势简直如要出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