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蛇头绕过来，铜铃大的血红眼珠瞪着檀月，借着微弱的光，檀月吓得连呼吸都停住了。它的头比她身体还要大，褐绿色的鳞片上，血污斑斑，那蛇信子，就好比一根腰粗的铁链，檀月不敢再挣扎，随着海公子沉往深海处。

镜川正与夜梵商议对策，隐约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转身上前察看无果，心里感觉怪怪的，掐了个决给啸铁传信，这已经是他给啸铁传的第六封信了，啸铁一律没有回复，他焦急难耐，唤来阿锁：“你回神霄玉清府找镜章师兄一趟，将这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看他有什么对策，去吧，要快。”

阿锁虽然不喜欢檀月，但毕竟事态紧急，他便领命赶回南斗长生天去了，天已经亮了，有很多将士已经回岸上休息了，此时琉璃顶上，只剩夜梵师徒和镜川还在寻找薄弱处。

海公子觅食无果，随意逮了两个恶灵果腹，窝在一块巨石旁小憩，檀月依然挂在他身上，双脚总算是着了地，但依然是一下都动弹不得，手脚更加冰冷起来，海公子的刺贯穿在她肩膀处，她的伤口便不能愈合，她的血一滴不剩的被海公子吸收，她感觉自己的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得虚弱。

突然想起师父常给他们做的耐冬饼，师父厨艺不精，做饭一点都不好吃，五色耐冬饼自然也好吃不到那里去，只是普通的饼贴上了五色耐冬花罢了，此刻饥寒交迫，突然很想念那饼，她还在想念那饼的味道，那些恶灵又凑了上来。

他们扯着檀月的衣服，咬她的伤口处，趁机舔舐她的血，她惊觉背后的伤口与海公子的蛇皮粘连在一起，要是想分开，就得生拉硬拽的扯下来，她只稍稍向前欠了下身，就疼得她冒汗，即便是强行与海公子分开，肩膀还挂在它身上，也是无济于事，檀月颓然放弃。

那些恶灵见她不反抗。齐齐冲上前想要喝她的血，黑暗里，怪异的磨牙声让檀月毛骨悚然，尖锐的牙齿咬上她的皮肤，她才能感觉到恶灵的方位，丝毫没有防备与反击，已经浑身伤痕累累。

她发现，只要这海公子一睡着，各方恶灵便开始肆意妄为，海公子一醒来，它们就躲得无影无踪的，那怪异的磨牙声又来，檀月心生一计，探丹墟内的银钗，拿在手中狠狠刺向身后没有防备的海公子，它顿时扭动起来，挂着檀月在海底扭动，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到恶灵那怪异的磨牙声、凄凄切切的私语声顿时散的干干净净了。

果然恶灵害怕海公子，恶灵是没了，海公子还没有平静，它发疯似的，疯狂躁动那海公子张开血盆大口，死咬着不幸被逮到的几个恶灵，来回撕扯，粗暴吞下，但它并不解气，身上那只银钗依然刺在它肉里，它的蛇头绕回来，细细察看。

檀月感觉到水流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来了，心里忐忑，下意识抬手遮挡，这动作激怒了海公子，咬住檀月的腰，往远处丢去，檀月的后背黏在海公子的蛇麟上，肩膀还被海公子的刺贯穿着，就这样生生被扯了下来。

背上的伤顶多就是重新崩开，要紧的是肩膀，那尖刺上布满倒刺，全部嵌在肉里，稍动一下都痛的人大汗淋漓，何况这样生生扯下，肩膀上血淋淋一个大窟窿，檀月直接昏死过去了。

镜川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啸铁给盼来了，啸铁带来了普化天尊的应对之策：“君上，天尊说，此阵本无可解，唯有令华可解。”镜川有些不明白，令华欣然点头：“没事啊，我可以的，可是，要怎么解呢？”

夜梵拍着镜川的肩膀示意他，两人来到人迹罕至处，夜梵为难的开口：“普化天尊的意思莫不是要令华将檀月换出来？”

镜川闭上眼，试图将这纷乱的心绪理平整，夜梵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两难的法子，未必就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再想想。”

二人回到人群中，镜川闷着不开口，令华满脸愁容，大家时不时看向他，心里都明白这破解之法无非就是用令华把檀月换出来。

可是凭什么呢，檀月和令华非亲非故，而且檀月是被魔尊推进去的，又不是令华推进去的，令华平白无故的没必要摊这趟浑水不是。

令华内心挣扎，看着镜川眉头紧锁，檀月入海的三日，他一直守在这里，依然穿着那身有些脏的战甲，浑身透着疲惫。

他不知道檀月对镜川来说，是否重要，但檀月是替镜川入海的，凭这一点，就够镜川愧疚的了，更何况那小仙子娇弱不堪，他是镜川带大的，那时镜川自己都很年幼，每日带着他与音琦，一个痴傻，一个懵懂，他们两个常常哭闹不停，可他从未见过，镜川有过疾言厉色的一日，总是耐心的给他们念书，教他们习字，天尊问镜川，可觉得厌烦疲倦？镜川答否，说他是个聪慧乖巧的龙族，说他很好带的，在他名下，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令华下定决心，站出来：“我愿意！我愿意替檀月守住这阵眼。”

镜川凝着眉看他：“或许会有更好地办法，你不用上赶着以身犯险。”

令华摇头：“可檀月还能等多久？海底是何等凶险还未可知，再迟一日，等你们想出办法，她还能完好无损的等着你们吗？”

啸铁左右为难的说：“天尊说，这是令华命里的劫数，除了他没人能把檀月救上来。”

镜川蹙眉带着薄怒：“你确定没听错？这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开不得玩笑！”

啸铁摇头，令华更加坚定了：“君上，就让我去吧。”

夜梵仔细的问啸铁：“天尊真的这么说？”啸铁再一次坚定的确认，夜梵思忖半晌：“虽说各方仙使都有既定的使命和劫数，但还是令华你自己抉择，这事或许无可逆转，一念之间，你要好好考量。”

令华点点头：“无需多想，来吧。”

啸铁按照天尊传授的方法，令华需变回龙身，以龙涎化解琉璃顶，真龙入海，找到阵眼，以鲜血灌之，檀月便可离开。

令华变回原身，他通体雪白，在琉璃顶上以龙涎化解开来，无尽海忽然翻腾躁动，黑色的海水与雪白的令华呈鲜明对比，令华驮着镜川，一跃入海。

海水冰寒，激的令华龙鳞翻飞，可他仍一往无前，镜川入海后便同檀月一般，看不到也听不到了，但令华却视如白昼，听觉也不受影响，他问镜川要去往哪个方向，迟迟等不来回答，还以为镜川被寒流冲下去了。

看见镜川目光呆滞，神情紧张，使了个仙决与他对话：“君上？”镜川终于有了点反应：“嗯？”令华说：“君上你怎么了？”镜川疑惑道：“入海后，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这里太黑了，而且周围声音嘈杂，像是说话，又伴有磨牙声，忽远忽近的。”

令华被海底堆积如山的腐尸和多到数不清的恶灵惊到了，这情景令人触目惊心，他细细讲述给镜川，镜川心里更加紧张，不知檀月如何挨过来的，恶灵都躲得远远地，不敢上前，偶然看到几个恶灵撕咬同伴，他感觉到了镜川的紧张和焦急，令华不忍心转述了。

四下探查无果，令华便逮了一个恶灵问它有没有见过檀月，那恶灵支支吾吾说没有，可它嘴边还挂着一缕檀月衣服的碎片，令华怒喝一声，那恶灵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令华往那个方向探查，动作稍急了些，险些把镜川摔下去，他耳聋眼瞎的，心里不安焦躁的很，一双手将令华背上的毛攥得紧紧的。

令华察觉，连忙默念仙决，与镜川说：“君上，你还撑得住吗？”乍然有声音，镜川一警，随即又松了口气：“我没事，你可还好？”令华应说：“还好，君上只管放心。”

再往前海水更加冰寒彻骨，不知是天色迟暮的缘故，还是找到了阵眼，这片海域似乎更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令华不得不潜的更深，离海底更近，远处有一群恶灵聚集，七嘴八舌也拼不出一句话，令华幻回人形，扶着镜川，往哪里走去，那群恶灵撕扯得厉害就像分食着什么。

令华暗惊，慌忙使仙决与镜川说，二人忙不迭跑过去，恶灵一哄而散，映入眼帘的正是奄奄一息的檀月。

令华看着她，先前坠海时她还穿着红色软甲，如今软甲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红色的中衣，被撕扯的破破烂烂，肩膀上血淋淋的，将衣服浸透成暗红色，后背裸露在海水中，伤口处泡得发白，四周遍布着齿痕，她脸色惨白，嘴角噙血，一副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是她吗？令华？是檀月吗？”镜川紧张急促，呼吸都不平顺了，令华连忙应声：“是！就在面前。”

镜川赶忙蹲下身摸索着，顺着她的衣裙摸索到她的胳膊，触感冰凉，镜川心中一紧，顺着胳膊将她扯进怀里，手臂不自觉将檀月抱得很紧。

令华看着檀月快被勒死的样子，慌忙用仙决提醒：“君上，你轻些，她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话还未说完，镜川觉得胸口刺痛，原来檀月还有意识，令华眼睁睁看着她手腕转的像花一样，把四寸长的银簪捅进镜川的胸口上，镜川穿着海蓝色的软甲，很快被洇出的血染成淡淡的深蓝色，海水浑浊，但还是能看到鲜血散尽，与海水相融，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样子。

尽管胸口被刺，镜川也没有松开怀抱，檀月用尽了力气去挣扎，连日来的折磨，紧绷的精神，让檀月以为又是什么精怪魂魄来侵扰，明明刺中了他，可他却像没有反应一样，依然禁锢着她。

檀月手脚并用，张嘴咬他，镜川忍着痛轻抚她的后背，却摸到裸露的皮肤，伤口狰狞的敞着，那感觉就像摸进她的肉皮，抚上她的骨头一样。

镜川松了松臂膀，温柔的环住檀月，一手安抚的摸着她的头，檀月拼了命的挣扎，在她力气用尽之前，镜川将她敲晕了，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裹住檀月，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来。

令华变回真龙模样，周身环住镜川檀月，掐了个决，护着他们游回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