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文若扶着檀月,将缠在她身上的镣铐拆下,檀月路过桓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从最开始在广寒宫初见时,他就以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方式与檀月相识,最后也是用这种招数,将两人为数不多的交情斩断了。
檀月慢慢走向妙妍,她蹲下认真的审视她,妙妍穿着的月色长裙,是瑶姬最喜欢的样式,妙妍头上戴着的是瑶姬留下的银色桂枝流苏钗,妙妍正是瑶姬母族中的一位小神女,檀月抬手甩了妙妍一巴掌,不轻不重刚好将妙妍的眼泪甩出眼眶,妙妍自知有愧,不敢抬头看她。
檀月用一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妙妍与自己对视,檀月并没有想象中愤怒,她一直都是很怜惜妙妍的:“今日你刺我一剑,我又救了楚既苏的命,算抵了当年你被迫继任月神的委屈。”
檀月回了蟠香山,慧文若总算能问问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檀月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这事儿原本就是她与镜章做的一个局。
当日她将桓域的计划告知镜章,镜章只是说要查查桓域到底有何利可图,没成想在一旁的啸铁上了心,他真身是一只黑猫,以真身藏匿在淮阳,偷偷盯着楚既苏。
直到有一回正好撞见那鹤发童颜的老仙翁将心法秘籍教给楚既苏,入了夜啸铁去探楚既苏的魂魄,发现他的修炼有所成效,一旦他修成正果,脱离轮回道,那镜川的元神就永远回不来了。
啸铁赶紧去找镜章,镜章叫来檀月共同商议,这白头老仙翁一定和桓域有关,他们追踪过去,发现着白头老仙翁竟是妙妍,而妙妍从淮阳界直接去了桓域的仙府。
他们就将计就计,打算生剖了楚既苏,将元神提出来,唯一不在计划内的,就是檀月将自己的大半灵力给了楚既苏,檀月不想欠任何人的,情也好恩也罢,她从未给过楚既苏什么错误的暧昧信号,她心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只有镜川一人。
至于元神,檀月也别无他法,但绝不白拿他的,她以枭神的灵力掺杂着神月圆辉给了他大半,护着他自己的元神,而且檀月已经将这灵力净化过了,楚既苏只管认真修炼,来日定能飞升。但当时,檀月的心悬在半空,怕灵力与楚既苏相斥,最后爆体而亡。
当楚既苏扶着墙走出来的时候,檀月松了巨大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檀月觉得楚既苏也是个好小子!
没了大半灵力的檀月,又将镜川的灵力全注进他自己的元神里,他元神大概率会回到蟠香山的,那灵力在檀月体内待了千年,檀月又在蟠香山待了几百年,她也想不出,那元神还有第二个去处。
安置好元神灵力,特意让啸铁在蟠香山等着,她没了灵力支撑,真的谁也打不过了,区区两个兵丁就能将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金殿上镜章与桓域打擂台,吵个不停。
啸铁在蟠香山苦等也没见镜川的元神,无奈先按照计划来到淮阳找楚既苏,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楚既苏得知一切后,马上要将一切告知上界,随着镜海上了九重天,他十分机敏,还将妙妍给他的书籍带着。
金殿上他们几人合力打好配合,檀月还是惦记着镜川的元神,懒得与桓域争辩,她只想赶快有个结果,然后回蟠香山,看看镜川的元神究竟落在了哪里。
可啸铁说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他赶回神霄玉清府,翻遍了万神雷司,也没见到,檀月不信,亲自去找。
蟠香山前山后山加上斜月洞都找过了也没有,镜章命所有人将神霄玉清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
大家看着檀月的脸色,檀月没了大量的灵力,反倒没那么躁动难安了,她坐在原地空想,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锦靴,她又惊又喜,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师父。
突然眼睛有些热,夜梵历劫回来,听了这荒唐闹剧,赶忙寻了来,看着小徒弟蹲在神霄玉清府前,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
阿若看着师父又如从前那样高洁如月,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又想起那晚,她与一个布衣书生在院子里看着月亮,不声不响站至天明,原来那是最后一次。
夜梵安抚着檀月:“这次做好的,既抓住了歹人,又将正事做的漂亮,最重要的是你,安然无恙,灵力虽然没了,再修炼就好。”他看向阿若,赞许的向她点点头。
阿若突然与师父对视,慌忙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这倒让夜梵一愣,他们师徒终究走上了陌路。
檀月红着眼睛问师父:“接下来呢师父?”夜梵凝重的说:“等吧,等他元神与灵力修养好,等他肉身重塑....”
檀月又躲回了蟠香山,山上那些妖怪精灵又重新回到这里,楚既苏也跟着回来了,阿若照常打理着山中事务,勤于修炼,她马上要再次渡雷劫了,这次若成功,她就能任上神位了,慧文若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正神,任一职之长。
楚既苏得知自己的灵力都源自于檀月,就觉得他应该是檀月门下的徒弟,每日跟着慧文若修炼,推演着自己的渡劫时辰,自打元神取出,他逐渐变了个模样,虽与镜川容貌相似但气度作风大相径庭,而且元神取出后,楚既苏慢慢的不再对檀月悸动,他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觉得,可能是因为那片元神的缘故。
妙妍没有再来过蟠香山,终日待在广寒宫,她与蟠香山也没了往来,倒是奉宁托啸铁送过几封信给檀月,檀月统统没看过,只当不知道,也没有给过回信。
师父回了仪安丘,顺理成章的继任了仪安丘神主位,也成了亲,他成亲时,檀月和阿若都没有去,夜梵来了好几封信追问,也都被两个徒弟自动忽视了,他最近忙得很,仪安丘神主位那里是那么清闲的,不然他早追过来了。
夜梵神君此次历劫被桓域干预,所以提前结束了历劫,算是因祸得福,仪安丘意思是就不严厉追究桓域的过失了,但该罚的还是要罚。
这就难住了天帝,神霄玉清府说要重重罚,天帝将桓域关了起来,仪安丘来信,说罚的太重了,不给面子是吧?天帝又将他放出来,这消息一传开,神霄玉清府马上找上门,质问天帝,这就是重重罚?
天帝每天被两族扰的不得清净,偏人家两族私下里好的很,三不五时的小聚,聚起来一块骂桓域。
这一日,檀月照例窝在自己的房间,窗外小妖怪们正缠着楚既苏做什么东西吃,吵得檀月烦得很,手一挥将床前挂的镜川的画像和一个匣子都打到地上,正好小妖怪们走远了,房间逐渐安静下来,她没在意,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她起来,看着镜川的画像被丢在地上,匣子里是镜川给她包过的雪球,此时也碎成两半了,她正懊恼,把画捡起来准备重新挂起来,窗外小妖怪又聒噪起来,这次就连阿若都叫着她的名字:“檀月,你快出来看。”
檀月不想去,在原地看着他的画像不动,楚既苏也跟着叫,甚至兴奋的拍了拍她的窗,檀月想冲出去教训他们一顿。
一出门,竟闻到一股花香,蟠香山上开遍了大朵大朵的红色花朵,那花就像凭空变幻出来的,檀月一下忘了生气,被眼前红云一样的花朵震慑。
蟠香山上风雪依旧,可这花生生让这山头变得妖娆多情起来,阿若是见过这花的,千年之前,檀月倒在那血泊中时,也是这样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朵,只是她不敢说,生怕是不祥之兆。
小妖怪们玩疯了,他们叽叽喳喳的,吵得檀月头疼,她想起镜川的画像还被搁置在一边,转身回屋。
屋里有个背影背对着她,举着画像比对着要挂在哪,檀月呆在原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那背影穿着一身白,轻手轻脚将画挂好,察觉身后有人,缓缓转身。
檀月一瞬也不肯错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他依旧眉眼温柔,唇边含着淡笑,看着她的眼神缱绻多情。
檀月等不及听他说任何字,飞扑进他的怀里,是那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切都是熟悉的,这次她不用再确认他指尖的伤痕,不用试探他是凡人还是神仙。
镜川稳稳的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一手护着她的头,让她无限的靠近自己的心跳,檀月终于有些活过来的感觉。
她稍稍退开,细细看着镜川的脸,镜川乖乖将脸靠近她,檀月眼泪大颗大颗的落,瓮声瓮气的问:“你不走了吧。”
镜川仔细替她将眼泪擦拭掉,温柔的说:“嗯,哪都不去了。”
檀月有些娇气的说:“你不知道,我为带你回来,费了多大的劲。”
镜川安抚着她,重新将她抱进怀里,同样翁着声音回答:“知道,苦了你了,一个小神女,怎么做到这么多事的。”
阿若寻不到檀月的身影,跑过来寻她,刚一进屋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阿若呆了一瞬,看清了镜川的面容,激动地语无伦次,半膝跪地大喝一声:“君上!”
她喊的大声,这时一只黑猫飞似的奔进来,喵喵叫个不停,镜川稍稍松开檀月,手指一点,黑猫又化作少年的模样,啸铁眼圈红红的,囊这声音:“君上。”
越来越多妖怪围了过来,楚既苏也不例外,只是他不敢进屋,远远看到哪位传说中的神君,那就是所有事情的开始,也是这所有事的结局。
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如同泛着光一样,楚既苏觉得自己暗淡了很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门外了。
小妖怪们七嘴八舌的恭维着镜川,镜川微微皱眉,他刚刚重塑了肉身,灵力也不稳,此时吵得他有些头疼,低低念了咒,将他与檀月一块进了明净台。
他牵着檀月漫无目的的走,檀月乖乖跟他走,慢慢讲自己如何将啼巫打倒,又说自己怎么任了枭神,怎么识破了桓域的谎言,再反应过来已经走到那棵树下。
镜川抱着她飞身上树,倚在树干上,此时明月皎洁如银盘,檀月靠在镜川怀里,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原来是这种感觉,镜川问她:“怎么停下了?”
檀月摇摇头,倚在镜川怀里:“月色甚好。”
镜川微微笑了:“可共赏之。”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