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进阵法花了点时间，陌笺还从白瑞处取回储物袋，放置了一些灵石。

将储物袋再次交给白瑞前，陌笺思考一瞬，从中取出一瓶超阶复元丹，连同炼制成钥匙的阵眼一起交给了音渺。

音渺再次道谢，言明日后定上门感谢。

陌笺只说不必，然后退出阵外，隔着重重阵法，向音渺拱手作别。

能帮的已经帮了，音渺能否在寻找化蛇或企图占据此地的妖修上门前恢复完毕然后脱困皆是未知，剩下的得靠音渺自己了。

白瑞自丰漓那边返回，带来了丰漓让他传的话，“哥哥，丰漓哥哥说他在殿外等你。”

陌笺应了声。

白瑞移眸看向陌笺注视的方向，原本是地牢入口的位置此刻只有一片完整的石板。

他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对，只偏了偏头，有些不解：“哥哥？”

陌笺收回目光，想起白瑞对丰漓的称谓，“你唤丰漓为哥哥？”

按宗门辈分，陌笺与丰漓的师尊丰硕同为念思门下，两人间的称呼不会因为修为境界产生任何变动，陌笺应唤丰硕为师兄。

白瑞是陌笺名义上的同胞弟弟，与陌笺丰硕同一辈分，而丰漓是丰硕的徒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辈分。

白瑞如此称呼丰漓，倒是有些乱辈分了。

白瑞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可是不妥？”会不会给她惹出什么麻烦？

陌笺看着白瑞有些惴惴的眼神，人族修士的那套对神兽后裔来说确实有些勉强了。

算了，还是各论各的吧。

陌笺摇了摇头，“没事，出去吧。”

化蛇的巢穴被一扫而空，陌笺将这殿宇的整个阵法都稍加改动，开启阵法的钥匙引入音渺手中那枚阵眼上，然后离开。

掠过层层树影，陌笺白瑞跟随丰漓的脚步前行，走得是丰漓选定的道路。

这条路，并非来时之路。

陌笺脚下不停，抬眸看向丰漓的背影。

只身独闯极西之地并顺利进阶，熟悉此间并安然回返宗门，此人倒是有些本事。

越阶杀敌一直是剑修身上最明显的标签之一，但也并非每一名剑修都可以做到跨越几个小境界乃至一个大境界击杀强敌。

但丰漓可以。

以元婴后期之身，与金丹后期的她合理击杀假化形期化蛇，己方没有任何损伤，难怪秦暮会提出邀请此人作为他们莲台会队伍的一员。

丰漓比她想象中还要强。

光是想到这点，一股战意涌上心间，“来战”二字在脑中不住回荡，直到前面的丰漓忽然停下。

丰漓站在树顶，掌心摊开，其上正是他用来卜算的苍青龟甲。

他低垂着眼眸，眉心微皱。

陌笺察觉他神情不对，立即上前，“怎么？”

“查不到洛锦的方位了。”

丰漓的手合拢，龟甲被他攥于掌心，语气难辨，“有谁用易术反向布置，彻底遮住了洛锦的行踪。”

是谁做的手脚？是敌是友？

在见识过化蛇所用阵法之后，丰漓也不能确定使用易术者是人修还是妖修，也无法确定这是出于好心还是歹意。

可供追踪的线索就此断掉，现下剩了两条路。

一是强行寻找，不管有没有线索，先找一通，万一误打误撞寻到什么踪迹。

二是就此收手。

陌笺都不想选，收手不可能，但也不能一抹黑地瞎找，还是得有个计划。

陌笺道：“丰漓，依你之见，咱们接下来去往何处才更妥？”

丰漓沉吟一瞬，问道：“以陌师叔对那位洛锦的了解，她脾性如何？”

陌笺脑中立即勾勒出颊边有梨涡的娃娃脸形象。

洛锦与她一样会沉迷在藏青城的演武堂里不愿离去，“擅斗。”

游历凡世遇上涝灾有饥饿之人易子而食时也会站出来伸以援手，“也很温柔。”

丰漓侧眸看了陌笺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看向远方，“此处位于红鸾天妖与荧惑天妖地界的交汇处。化蛇死后，这里成了无主之地，会有多方势力争抢，尽量远离。”

“赤狼暗地施行夺舍人修的策略。既然洛锦擅斗且温柔，只要掩盖她行踪的是友非敌，那她在力所能及之时应会想办法阻拦。”

丰漓顿了顿，“赤狼身处腹内之地，红鸾与荧惑两方忙着争抢地盘，咱们从此处过去最是畅通无阻。”

如此说来，此法确实最可能见到洛锦。

陌笺认为丰漓分析得有些道理，当即点头，“那便走吧。”可惜此处距离秦暮他们有些远了，妖修地界不便使用长距离联络符，她也暂时无法通过契约联系到碧晴。

两人一兽继续在树林穿梭。

妖修地界并非全都如训练营石头城那般简朴到像是未开化。

陌笺这次前行也见到了一些村庄与城镇，只是比起修士所建的规模确实要小许多，也简单许多。

妖修们将之唤为村落与城池。

#

化蛇死亡带来的影响与震荡比想象中快上许多。

陌笺路过数个只余下断壁残垣的村落，没有任何尸体留下，只有满地鲜血与烈火焚尽的痕迹。

既是抢占地盘，又为何要在杀戮后摧毁所有？

陌笺见丰漓停在一个村落前，也跟着停下来，脚边是裂成碎块的村落名字，墙后有妖修气息。

身后白瑞脚步一转，听从陌笺的吩咐隐入暗处。

“什么妖？停下！”

有妖迅速自墙后窜出，高举长枪对准己方。

陌笺抬眸，五个灰布麻衣裹兽皮的妖修谨慎地靠近，后方是个穿着颜色艳丽的妖，身披长发，手摇羽扇。

陌笺的视线在那艳丽妖眼尾缀着的泪痣上停滞一瞬，又看向对方脚下莲步。

雄性妖修？似乎不像。

陌笺只偏了偏头，最近的一个灰衣妖修立即大喝一声，“别动！”长枪往前一送，几乎要戳到陌笺扣在脸上的狸兽面具。

陌笺微微拢眉，抬手钳制住枪尖，一声脆响，枪尖被她丢在地上。

那灰衣妖修：“……？”

它脸上是毫无遮掩的惊诧，在震惊陌笺居然还敢反抗与惊讶自己的枪尖被瞬间折断之间，选择了恼羞成怒。

“你小子……”

灰衣妖修骂骂咧咧，正要上爪给陌笺一点好看，陌笺的竖瞳对准了它，“动我一下试试。”

再敢动作，就打死它。

语气很平静，灰衣妖修却听出一丝不对劲的意味来。

妖修特有的敏锐直觉在此时发挥了一点作用，它生出了一点犹豫。

能够轻易折断它的枪尖，动作还快得它没看清，会不会……这个妖其实不好惹？

可若真住手了，身后那几个会不会认为它是怕了？

“住手。”

好在艳丽妖出声解了它的困境，灰衣妖修立即收回没有枪尖的长枪，迅速退回艳丽妖身后。

艳丽妖正要说出下一句，却被这退回速度太快的灰衣妖修弄得稍稍顿住。

它卡壳几息，最终点了另一个妖出来，“你去，摘掉面具。”

被其点到的妖看看艳丽妖，再看看地上的枪尖：……啊？它吗？

可上级的话是绝对的，被点到的妖唯唯诺诺出列，谨慎万分地往陌笺丰漓方向挪动。

艳丽妖有些不快，催促道：“快点！”

余光瞟了眼丰漓，他像是在思索什么，眼下也没有递给她暗号，那她自由发挥也没关系吧？正好为现在一动不动的丰漓打打掩护。

陌笺瞬间进入了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力大无脑但又有恃无恐的白虎后裔的形象，她抬起眼眸，再次道：“动我一下试试。”

被点到的妖修在陌笺的盯梢下小心翼翼伸出爪子，有些担心自己的爪子会像方才同伴的枪尖一样被折断，疗伤很贵的……

陌笺正要抬手钳制伸到面前有些颤抖的爪子，丰漓终于开口了。

他道：“你是谁的手下？”

丰漓的语气里有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艳丽妖微微眯起妖瞳，高扬下巴，很是倨傲，“你问，我便要答了吗？”

“同我如此说话，可是不想活了？”

丰漓袖中抖出一块令牌悬于艳丽妖跟前，在对方试图上手抓的时候立即收回，“知道这是谁的令牌吗？”

艳丽妖的嘴开开合合，最后化为颤抖的四个字：“……厌离妖帅……”怎么会这么巧？！

它立即侧到一边去，“原来是妖帅大人亲临，是小的眼拙没认出您。您这是奉天妖大人之命出行吗？”

“请您从这边走，大路被占了，拦路妖太多，恐怕会误了大人正事。”

陌笺扫过立马转变态度的艳丽妖，看向收好令牌的丰漓。

妖君之下是为天妖，天妖之下是为妖帅。

丰漓如何以人修之身混成了所谓的厌离妖帅？

他若非丰硕亲徒丰漓，或是已经被妖修夺舍成功，回到千雾宗后不可能完全不被发现。

所以……这厌离妖帅的伪装才是丰漓能横行极西的护身符？

那现在刻意在这几只妖跟前现身，又是出于什么打算？

丰漓顺着艳丽妖指引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在艳丽妖提起嗓子眼的间隙，询问道：“抢占此处地盘，是谁下的命令？”

艳丽妖不敢有所隐瞒，当即垂首道：“是元引大人。”

丰漓不再继续问，只道：“别向其它妖透露我的行踪，包括元引。”

艳丽妖道：“是。”

丰漓在前方走，陌笺坠在后边。

路过艳丽妖时陌笺停了片刻，“厌离大人的脸是看不了了，要看看我的吗？”

陌笺的手搭在面具上，直到对方抬起眼，她才恶劣地笑起来，“不给。”所谓狐假虎威，也就是如此了。

陌笺点评：“你还挺会做梦的。”

艳丽妖：“……”

元引。

陌笺跟随着丰漓离开，在心中将“元引”二字默念一遍。

阴极之主为毕方妖君，其下天妖只有月叛、荧惑、红鸾三妖，加上艳丽妖对“厌离妖帅”的恭敬姿态，这“元引”应是与厌离平级或略低一筹，是个妖帅或者妖将。

等到他们已经彻底走远，艳丽妖等身影彻底看不见，只在神识范围内留下了极远极小的点，丰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陌笺。

“刚刚那只是元引名下的孔雀妖，元引原形为鹓鶵，此类均属红鸾天妖门下。”想起训练营那只，丰漓补充道，“训练营的孔浊是个例外。”

他上次来极西还是上一次，确实不清楚这孔浊为什么不去红鸾处，反而投效了赤狼。

陌笺听出丰漓是在同她解释。

其实没多大必要，出门在外有些防身保命的手段实在正常，没有修士会将自己的所有底牌都告诉他人。

正如丰漓没问她为何能使眼睛化为兽瞳、又为何能与白瑞契约联系一样，她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紧接着，丰漓伸手将掌心摊开给陌笺看，一块鸡心石正在逐渐融化，“厌离妖帅是假的，信物也是假的，所以咱们得尽快离开。”

至于他如何得知厌离信物的模样，又如何能伪装成厌离，都没细说。

丰漓没说，陌笺也不问。

她道：“还需多久，才能抵达赤狼所在？”

丰漓估算了一番，方道：“若赤狼老窝不曾挪动，那便尚有半日。”

他手里的情报截止于数月前离开极西之地的时候，但并不清楚在这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变化。

陌笺看看天上金乌所在位置，现在抓紧时间赶路，兴许能在月亮出来前赶到。

月黑风高杀人夜，也很适合杀妖。

陌笺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