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妖指的这条路适合厌离妖帅行走，却不适合陌笺与丰漓。
两人在这条路上前行了半个时辰，然后往旁边一拐，踏入了赤狼管辖的地界。
丰漓挑了些低阶妖修探听到赤狼所在与之前没什么区别，然后同陌笺一起走到了无妖之处。
前行之路明显可以看出，鸟类越发减少，走兽则是越来越多。
这些走兽身上的兽形特征与狼沾边，或多或少都沾了点狼族的影子。
直到走进赤狼所在的赤城，街道上更是随处可见狼族妖修。
在训练营待过一阵，陌笺算是了解到赤狼治下妖修的一点小习性。
它们比其它妖修更不爱依靠外物，一致认为使用外物是承认自己太弱的表现。
街上妖修无论闲散休息的还是值守站岗的，未着盔甲也无利器，皆是赤手空拳兽皮裹身。
陌笺与丰漓从旁经过，几名妖修压低了声音的话语顺着风飘向二人。
“听说赤狼大人过几天要办宴会，为此还宴请了好多妖帅呢。”
“那可不，红绸街的女妖全请过去助兴了。就是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陌笺悄然慢下来，脚步一转融入了右手边的摊位后边，，侧耳倾听。
察觉到陌笺动作，丰漓也跟着走至旁边摊位，对着摊位上的东西挑挑拣拣。
“红绸街所有女妖？也包括红翎那妖精？”
“赤狼大人亲口点的，她敢不应？摆谱也要看对方是谁。”
“到底是赤狼大人啊，就算红翎也得乖乖献舞……”
“是啊，可惜咱们咱们没这眼福……”
“喂，你们到底买不买？”
摊主还以为来生意了，精神抖擞地看着眼前这个戴面具的妖，谁知对方蹲在摊子前动也不动，也不看看货物，顿时表情就不好了，“不买就滚远点。”
被摊主凶了一顿的陌笺这才注意到她面前摊位摆放的货物，一只用锁链系住脖颈的小妖。
狼耳狼尾，七八岁孩童的模样，稚嫩的脸颊上有几道干涸的血迹。正蹲坐在地，抱膝的双手伤痕累累，倒像是被长期虐待过。
虐待并出售小孩？赤狼治下都行事这么野的吗？
陌笺抬眼，看向摊主，“在赤城买卖狼族小妖？”这摊主倒是胆大啊。
“新来的？”赤城之妖早知道它这摊位是什么生意，根本不会有此问题。
摊主上下打量了陌笺一番，还是解释道：“这小妖只是半血，不属于狼族，自然可以随意买卖。”
半血……
陌笺再次低眸，乖乖坐在那里的小狼妖的修为只有三阶，模样倒是比训练营的那些妖兵乃至个别预备妖将更接近人形。
所以……这是狼族与人族的后代？
狼族看不上人族，人族也不会将后辈子嗣留在此处受妖磋磨，这两者又怎会生下后代？
如此修为，放到修士里也就练气后期，只能算个刚踏上修道之途不久的小弟子。
身为半血的它却在此被任意买卖。
陌笺道：“半血，有什么用？”
“有用，但那用处嘛……”摊主凑近陌笺笑得暧昧，“红绸街最受欢迎的女妖红翎也是半血，平日它都隐了兽形，可一旦到了床上，狐耳狐尾可都有别样的乐趣。”
陌笺对摊主所说的“乐趣”并无感觉，也没有任何兴趣，她“哦”了一声，兴致缺缺，“但这只不是女妖。”
更甚至，这只是个没长大的幼崽。
摊主终于哑了声，含含糊糊地，“倒也有好这口的……”
它支吾半天，凑近陌笺耳边悄声道：“只要治了这脸，保管是个精致的。而且它没被调教过，野起来够带劲。”
“试试吧？”
陌笺：“……？”
她只是戴了面具，不是生冷不忌还能对幼崽下手的变态啊！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地上的小狼妖适时抬眸与陌笺对视上，眼瞳空洞麻木，看上去已经对自己目前的境况认命了。
可陌笺分明看见它眼底的那抹不甘与凶狠，如星星之火，只要给其一点时间，就会将所有都燃烧殆尽。
利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一颗好用的棋子。
陌笺观察着小狼妖脸上的伤痕，血迹自伤口流至下颚，再滴落到膝盖和地面，“想将它买个好价钱，好歹也得把漂亮脸蛋露出来吧？”这伤可有些影响了。
听陌笺说起这个，摊主顿时无奈，“每次揪它出来都要搞自我毁容这一套，怎么打都不改。”
“等带回去，它就老老实实等治伤了。”摊主越说越生气，“它还巨能吃，一天天的，净在倒赔钱！”
治伤吃饭的时候都很乖巧，一揪出来卖就又搞这套，完全是砸手里了。
摊主都很怀疑自己每天提溜这小狼妖出来只是走个过场消遣消遣了。
半血小狼妖的眼睛很漂亮。
以陌笺的审美，她倒是觉得这小狼妖即使脸上带伤，也算是好看一列了。
但她看中的还是这小狼妖的够狠，对自己都能如此狠，更别说对别人或别的妖。
陌笺道：“怎么卖？”
驾驭得住，就养来玩玩，兴许有用得上的地方。
若驾驭不住，就放生或宰了。卖给有特殊癖好的或许能收回一部分成本，但没必要。
“……啊？”摊主叨叨个没完，陡然听见陌笺询问，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您要买？”
激动之余，连称谓都变了。
摊主得到陌笺的肯定回答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地上小狼妖喉间发出了恶狠狠的恐吓声。
地上幼兽正呲牙警告，陌笺倒是不在意它没有继续装乖，继续道：“说个价，合适就买，不合适就算了。”
摊主想了想原先拟定的价格，再仔细瞅瞅被面具遮住脸只余一双金色竖瞳的陌笺，看起来就不好相与，又难得有买主肯接盘，它要说高了，对方不会转头就走吧？
摊主试探性报了个价：“……十颗五阶妖丹？”
其实这价格比它成本价都低一点，但小狼崽子太能吃了，等其长大更不好掌控，不趁早脱手，它的家底都要被掏空。
陌笺听见摊主这不确定又怀着小心的出价，就知道它是担心她不买，宁愿赔点钱也想趁早打发了算了。
价格倒是便宜，她也懒得再压价，直接从现身的白瑞手里拿过妖丹交过去。
交易完成的陌笺手里正攥着摊主递来的小狼妖脖颈上的锁链，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好像参与了一次不太道德的黑色生意。
“欢迎下次再来啊老板！”摊主即使倒贴了一些，面上也还是喜气洋洋的，趁早出手好啊，瞬间轻松许多。
“老板下次还有什么想要的，一律给你少一点啊。”
陌笺：谢谢，但是不用了。
小狼妖并不乐意被卖掉，奈何始终挣不开脖颈的锁链。
明明锁链那头的妖看上去平平无奇并不强壮，没想到力气这么大，完全扯不动。
陌笺能清楚察觉到小狼妖的挣扎，面具后的她无声笑了一下，她攥紧手中锁链倏地收紧。
小狼妖被这么一扯，脚下踉跄往前扑去。
陌笺为免它被勒住脖子呼吸不畅，稍稍松了点。
小狼妖刚好扑在陌笺的脚下。
这对小狼妖来说是个绝对羞耻的姿势，更羞耻的是它这一下扑得狠了，刚好嗑到了四肢的伤口，一时半会儿还爬不起来。
陌笺要的是足够听话的棋子，而不是一颗随时会给自己一刀的棋子。
她半蹲下来，钳住小狼妖的下颚往上抬了抬，迫使它看清自己冰冷的兽瞳，“我的耐心并不是很好。”
挣脱不开的小狼动弹不得，只得抿紧唇，伏在地上的双手无意识捏紧，伤口被捏得重新流血。
陌笺道：“希望你认清一点，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小狼妖咬牙，喉咙里再次发出警告声，似乎下一刻就要咬上来。
陌笺并不惧小狼妖的威胁，以它这修为，就算真咬过来，也很难在她手上留下什么牙印。
她注意到小狼妖眼底的抗拒，道：“我对玩弄你这样的幼兽没什么兴趣，不必如此警惕。说实话，你这长相我也看不上。”
如此长相也看不上？
站在旁边的摊主听了有些懵，它知道小狼妖没受伤时有多好看，觉得可能是小狼妖脸上的伤影响了其容貌的好看程度。若不是性别不对，它定将小狼妖卖去红绸街。
定是因为这伤痕影响了尊贵客人对自己购买之物的喜爱程度。
陌笺“啧”了小狼妖一声，左手搭在自己的狸兽面具边缘，揭开一条缝，“不信？”
小狼妖盯着陌笺掀面具的手不吭声，摊主反倒是在旁边有些着急，很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长相，才会看不上小狼妖的脸。
一只手从旁伸出，丰漓按住了陌笺作势要揭开面具的手。
陌笺立即会意，她道：“妖多口杂，回去后可以单独给你看一眼。”
然后又补上一句，“跑是跑不掉的，自己主动跟着走还是被拖着走，自己选吧。”
说罢还故意轻动手中锁链。
小狼妖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修为低微的它其实根本没得选，它抿着唇爬起来，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实力低微但还算是听得懂话，将就用吧。
陌笺牵着锁链在前面走，身后的小狼妖默默跟在后边，狼尾无精打采地垂下。
陌笺对照顾小狼妖脆弱的自尊心不感兴趣，领着它买了个小院，面积不大但胜在独门独户，视野开阔方便进出。
唯一不喜欢的就是前院靠近大门位置那棵树，太挡视线了，得处理掉。
陌笺将小狼妖带进院内，院门被走在最后面的白瑞阖上。
她震碎锁链，在小狼妖还惊讶陌笺居然就这么放开它的时候，抬手一掌挥断了靠近大门的那棵树。
“轰隆”一声，大树倒下，从中飞出几只凡鸟，惊惶逃命。
大树砸在地面上，震起堆积的落叶。
小狼妖瞪大双眼，它看着陌笺随手将那大树抛出院子。
这样的本事……它根本反抗不了。
摊主在它心里算是厉害的了，可也没法一击就弄断这么粗的大树。
而且摊主对它一忍再忍，是为了将它顺利卖出，即使打它也都是避开了脸，还不会下死手。
可……眼前这个买它的妖没有这顾虑。
陌笺拍去了手上的灰，转身发现小狼妖还在盯着自己，“怎么？”
小狼妖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她。
陌笺了悟，这小狼妖还等着看她面具之下的脸？
她问：“想看？”
小狼妖犹豫一瞬，还是幅度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它想看，她就要给看吗？
陌笺轻笑出声，“不给。”
小狼妖的脸蓦地变红，又羞又恼，它从未见过如此反复无常耍妖玩的妖！
陌笺走向屋檐下的丰漓那方，抬手往后扔给小狼妖一物。
小狼妖下意识伸出双手格挡，却发现手心被什么冰凉的物品触碰了一下，然后听见极其轻微的“啪嗒”声，那东西掉在地上。
而它的手并不疼。
小狼妖低头，瓷瓶轻轻滚至脚边，然后停下。
它蹲下捡起来，发现是一瓶珍贵的疗伤药物。
妖修不擅此道，需要时会去抢或买，所以这东西的价格总是居高不下。
它的脸老是被它抓出伤痕，身上也总是被摊主打出深可见骨的伤，对这类药物的接触算是比较多的。
以小狼妖贫瘠的经验来看，这疗伤药物比摊主给的那些个粉末要好很多。
可是，为什么要给它这个？
小狼妖心头一紧，不是说看不上它的脸吗？果然是骗它的吗？
“放任不管就会伤口溃烂。”陌笺道，“会变得特别特别丑。”
小狼妖：“……？！”
它刚刚有问出口吗？不对，它哪里会伤口溃烂，还丑到那种地步？！
陌笺见小狼妖一脸懵，褪去凶狠倒是有些可爱，她都有些想摸摸它的脑袋。
她温柔道：“出去会被抓了再次卖掉，留在这里还能混个温饱，自己选吧。”
她与丰漓还有事要商量，没太多工夫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