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轿车在高档的小区大门前停下，艾绒下车，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6：30PM。
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她没有事先知会一声便登门拜访是一个冒昧的行为，而在这个时间点登门，则更是一个不礼貌的行为。
但明知这一点的艾绒却仍选择继续往前走。
母亲上次发来的门牌号当时她只是匆匆扫过，如今再想起，并没有一点印象。
艾绒一边向前走，一边垂眸打开与母亲的聊天框。
“您好，请问您找谁？”就在艾绒轻松地不受任何阻拦的进入小区没几步，不从从哪冒出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就把她拦住了。
艾绒闻声抬头，然后她把手机屏幕上的地址念出。
本以为对方还要进行一系列的核验，但没想到下一秒那人就问她：“请问您的名字是？”
“艾绒。”
“好的。”那人礼貌的给她指了个方向，“请您跟我来。C区3栋在这边。”
“谢谢。”安保人员礼貌又贴心的态度再一次彰显了这块地的寸土寸金。
小区里林荫舒适，树木郁郁葱葱，哪怕是路边的小草都被修剪的整齐平整，不远处的喷泉极具生命力的昂扬向上，喷洒着凉意。
但艾绒却只是很平静的走着，她看着前方。
到了地方，那人很有礼貌的站定，微微侧头脸带笑意地问道：“需要为您按门铃吗？”
“不用了，谢谢。”
“应该的。”小区的安保人员礼貌一笑，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那人的背影远去，艾绒转过头，看向眼前的大门。
大约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半分钟，艾绒抬手摁响了门铃。
……
门内无人应答。
艾绒只等了十秒钟，时间结束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带着一股放肆的冲劲。
几乎瞬间，房子内能把人耳朵震聋的超大声重金属摇滚声浪铺面而来，艾绒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朋克风黑色皮衣、披头散发以及戴着一副黄金面具的人，此时正手握门把手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她。
四目相对……
两秒后，艾绒看到那人黄金的面具下露出了一个极为明显地大大的“O”。
“——嘭”
毫不意外，门又被人重重的合上了。
艾绒沉默两秒，正在她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时，面前的门又被猛的推开。
“拜托等我一下下！”小小的门缝里，艾绒只听见一道张扬却又略微有些尴尬的女声。
说完似乎是因为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应，昂贵厚重的大门很轻微的晃动了下，像极了主人内心此刻的波动，但很快，门又被人从里彻底打开。
自由吵闹的重金属乐再次轰来，门后依旧是那个披风散发带着金面具的人。
艾绒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轻松便扑捉到面前人在看见她还在时放松的那口气。
“呃……”再次安静的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后，闻意雾后知后觉的一把扯下脸上敷的面膜，露出一张白皙略显青涩的五官后，她说：“那个……要不先进来坐吧？”
艾绒沉默了会儿，然后点头。
“不用换鞋。”闻意雾一边匆忙跑去关音乐，一边不忘回过头关心客人。
这句话太恰到好处了，艾绒直起刚弯下一点的腰。
“滴——”
一道短促的电子音后，世界恢复了安静。
艾绒没来由在心里舒一口气，她庆幸自己被吵得心率失常的心脏终于能在此刻得到片刻安息。
站在玄关处，她的视线朝前，便看见客厅。
关掉音乐的女生直起身，她又疾步冲刺过来，却又在站定时，语气稍有些克制但却又实在忍不住激动的对她说：“你先坐，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好的。”
这是自刚才接触以来，艾绒第一次看清女生的脸。
仿佛是因为刚敷过面膜的缘故，女生的皮肤白皙嫩滑，气血充盈，元气的一双大眼睛在此刻看她时盛着笑意与期待，脸颊处甚至还带着点浅浅的红晕。
但这都不是艾绒关注的重点。
她只是在某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副面孔让她有点熟悉。
……
“啊啊啊啊啊！”偌大干净的盥洗室里，闻意雾崩溃靠墙，她双手捂脸，怒吼道：“好丢人好丢人！！！闻意雾你为什么要敷着面膜去开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竟然在女神面前出丑了呜呜呜呜……”
短时间的崩溃懊悔后，闻意雾再次重振旗鼓，她仔仔细细的对自己进行了好一番快速精致的打扮后，才再次走了出去。
“没有让你等很久吧。”闻意雾走到沙发旁，她垂眸不经意的瞥着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昔日黑长直的柔发如今变成了浓密的带着卷的头发，显得人格外成熟知性，闻意雾甚至感觉自己一瞬间被熟悉的想了好久的暖香包围。
呜……闻意雾在心里抽泣。
我好幸福。
“坐下聊聊吧。”艾绒双手握着水杯。
“嗯？”闻意雾恍然回过神，迅速却也竭力矜持的在女人身边坐下。
呜呜声音怎么也还是那么好听……
平时肆无忌惮的闻意雾这会儿乖巧的不像话，她手指小幅度的在腿上弹了两下，这才轻声开口：“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早知道你今天来，我一定会沐浴焚香，好好把自己收拾一番。
艾绒闻言沉默两秒，然后她开口：“抱歉。”
其实按门铃时，她依旧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算深究，这也是她和母亲的事情，她实在没有理由去迁怒别人。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听到女神道歉的闻意雾赶忙抬头摆手，她说：“我的意思是，我如果知道你来就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了，不是，我的意思是……”
艾绒对女生怎么想的并不关心，她只是很平静的“嗯”了下，然后说:“没关系，这并不重要。”
闻意雾闻言闭上嘴，她直觉对方有话要说，果然下一秒，身旁的人开口，
——“我来是想和你聊聊两家婚约的事情。”
没想到是这个，闻意雾侧头看向她，她疑惑道：“那个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她的态度与艾绒想象中的态度有所出入，艾绒问她：“难道你同意？”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一下子让闻意雾漂浮的心有些七上八下了，她下意识收回视线，喉咙上下滚动了几次，才故作轻松的“嗯”了一声。
这令艾绒有些疑惑，她侧眸去看身边那个低着头不与她视线相接的女生，耐心道：“可在今天之前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闻意雾扑通的心脏像是又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一刻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艾绒并不如她预想的那样来谈结婚事宜。相反，她这次来，或许只是想解除与她的关系。
这让闻意雾有些不甘，她直视着艾绒，哪怕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很冷漠。
“那又如何？”闻意雾很直白的问她。
女生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艾绒感到了一丝荒谬。
但几乎不等艾绒开口，女生的下一句话就传来，她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艾绒的眼睛道:“学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果然下一秒，艾绒眉头下意识蹙起，她问:“你叫我什么？”
闻意雾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艾绒的眼睛，她的声音清晰用力的传进艾绒的耳朵里，意外的竟带上了些嘲讽。
“我们在明礼中学高三的誓师大会上见过的。你真的忘了吗？”
艾绒只凝眸了一瞬，便突然明白女生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六年前，收到庆大直博offer的大四生艾绒受邀作为毕业学生代表回校为要参加高考的学弟学妹们致辞。
一切的流程都与艾绒想象的一致，除了……动员大会结束时那个在校门口将她拦下的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极有活力、她穿着墨蓝色的西装制服与及膝百褶裙，这是明礼中学国际部的制服。
“学姐，”音色仍旧稚嫩的女生在结束后隔着不远的距离朝她跑来，艾绒闻声转过头时，便看见她明媚的笑容。
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的，额间带着细密的汗，阳光将她的眼睛照的通透明亮，她笑着问她：“学姐，你直的是庆大哲学系的博士，对吗？”
艾绒记得她当时好像并没有来得及过多回复，因为不远处有人正等着同她一起回学校。
本以为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但艾绒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那个女生，那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艾绒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但她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大概是，她拒绝了女生对她的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