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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玩车的人说,与其说是追求速度,不如说是追求无限接近死亡。也有人说,其实是为了跨越死亡。”
“当一辆车的速度足够快,肾上腺素急速飙升,那种刺激可能会令人产生幻觉,好似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像濒死一样的情境?”
徐叙点点头,“是,那种濒死的感觉甚至很容易上瘾。有人专门去体验过,之后就戒不掉了,总想再去试。但这种活动本来是非常危险的,兴奋过头就很大几率出事。”
“是吗?那你是怎么戒除这种瘾的?”
徐叙笑,“其实真正适合做赛车手的人,确实应该对速度有很高的追求,但同时又需要有非常强大的意志同自我控制,让自己可以清醒地操控整个赛程。我对那种濒死的感觉没有向往,不需要戒除。”
商商还未开口,徐叙已经猜到她下一句想问什么,抢先开口,“至于宋思言,我很确定他不是我这一种。”
“他钟意赛车,可能同他钟意其他运动的原因一样,都是他的自我同个性的体现。”
“我找过他在美国经常联络的朋友,听他们讲下来,我感觉宋思言是一个阴狠、毒辣、自尊极强、有仇必报的人。”
“他大学的时候曾经斗不过其他学校的帆船队,不惜重金撬对方的船长、大副过档,然后又找借口立即开除,搞得那两个人很长时间没办法在行业内找到下家。他将忠诚看得十分紧要,同时又对人很有戒心,认为能被他撬动的人也未必会对他忠心。”
“毕业之后他同朋友合伙开过投资公司,在一单关键交易期间他的拍档因为家人患病,想将时间全部留来陪家人度过最后一程,所以急于退股导致那单生意临门一脚被其他公司抢走。据传当年那个搭档为了避开宋思言的报复,举家搬离美国,且走得十分匆忙,连在那边的几个物业都是贱价卖掉的。”
“还有我查到,他之所以回香港,是因为在美国学人炒涡轮,几乎蚀到连渣都没有。那间公司是运作不下去了,便索性回来重头开始。这边有宋家的人脉,凡事会更轻松些。”
“最近,他同万氏的幕后主理人秦爷走得很近,应该是想争万氏批的机电工程来做。那工程投资金额庞大,如果做得成,他在香港应该可以站稳脚跟。”
“但是宋氏的业务好似从来不包含这些?”
“是!宋老爷当年是靠卖喜糖、喜饼发家的,后来虽然已将生意扩展到不同行业,但总体来讲经营理念比较保守稳健。但也说不定,是宋老爷想考宋思言牌,如果他能将这单工程做得漂漂亮亮,就考虑将宋氏正式交给他来打理。”
“澳门那边还在查?”商商又问。
“是。毕竟已经过了很多年,再加上,以当年的侦查技术,很多证据未必收集得到,查起来是比较费时间。”
说到这里徐叙提醒商商,“如果当年车祸的肇事者真是宋思言,那以他当年的年纪,未必会判得很重。更不用说他的律师一定会想尽办法推翻当年的证据,甚至将责任推到那个不幸的细佬女身上......”
“她叫商葶。”商商截断他的话。
“商葶......同你一样,都是好好听的名字。”
“可惜,还未长到亭亭玉立的年纪就死于车祸。”
“当年的事如果再揪出来,一定会有很多阻力,可能不会顺利的。”
商商冷笑,“有仇必报?我都可以!我要的不是板上钉钉的结局,我要的是他忏悔!我要他意识到,当面临被其他人撞死那种濒临死亡的滋味,同他自己驾车享受速度那种接近死亡的幻觉,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彭小姐的葬礼算不上热闹。
久病缠身的人本就不易维持长久的关系,不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前来吊唁的同龄朋友寥寥无几,大多是与彭伯母两公婆识得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足够凄惨,在座的多是长辈,齐齐可怜一位后生,就令得场面更悲。
彭伯母几乎哭得站不稳,被扶去了座椅上,低低地、长久地呜咽。
Charlie厌恶这类场合,他无法共情任何一个,无论是对已经去世的,还是对仍在现世苦苦支撑的。
但来都来了,不得不演。
当他向蕊蕊的灵像那边走过去,彭伯母认出是他,眼神连放毒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不知是不是实在缺乏气力,她只是怨毒地继续坐着,没上前阻止。
没想到,代表主人家派香给他的人竟是怀安。
这代表怀安与彭家关系匪浅,突然记起那句话,“就连彭伯夫伯母都视我作半边仔。”
Charlie一边敬香一边心中讥笑,“女人真是虚伪,明明同其他人已经约定终身,转头遇上我,还不是为了我要生要死!”
宋棺些微有些惊讶,他见过Charlie的照片,未见得是人中龙凤。可今日见到真人,才忽然明白为何彭小姐同嘉嘉都会被他吸引。
他似乎是刚运动完就过来,穿的是运动衫,材质轻薄贴身,显出他紧实的身体线条同蓬勃的肌肉。
整个人既结实又强健,这对于常年患病的人来讲,是一种向往却难以实现的状态。
宋棺感叹怀安比他预期中厉害,Charlie完全是为他才过来,敬完香之后,他便急着过去找怀安倾谈。
怀安转身向伯母轻声交待了几句,便领着Charlie走到长椅上坐下。
Charlie苦苦摆出一副怜惜的脸,似乎失去的真是他心头所爱,一抬头发觉怀安竟连眼眶都红了,正定定地望着蕊蕊的相片。
“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怪不得哪一个,是老天不公,强行将她带走!我相信你也已经尽力了......”
Charlie顿时一惊,怀安竟然自认为能代表此刻睡进棺材里的那个女人原谅他。
“她同我讲交了新男朋友的时候,我多希望她能在爱情的滋养下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多希望那个人能陪她到最后。但同时我也知道,面对一个常年患病、情绪阴晴不定的女朋友一定很辛苦......你们没能走下去,是很可惜,但不能全怪你......”
Charlie听得明白,怀安从未视他为竞争者,似乎认定蕊蕊到死最爱的都不是他,不过当他是代替品。
可明明他从蕊蕊那里得到过不止爱情,还有金钱!
怀安又讲起,“我听伯母说起过保险的事......老人家心痛女儿,态度难免偏激,但我相信不关你事。”
Charlie警惕起来,“......蕊蕊同你讲过这件事?”
“我听伯母讲的,但我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之前蕊蕊也想过将受益人改成我。”
Charlie一时不可置信,自己竟输得这样彻底!
“她自己知自己事,与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已经很难,倒不如为对方多预备一些,也好令自己安心。蕊蕊就是活得太辛苦了,总是为其他人考虑!”
怀安又接着说,“我叫她只为自己打算就好,我本就什么都不缺,打份工都只不过是打发时间,要她那些钱做什么!”
忽然他向Charlie道歉,“我倒不是说你图她的钱!两个人之间相互为对方的那份心意,站在其他立场的人是很难明白的。”
Charlie捕捉到两个讯息,一是怀安有钱,二是有钱到连那份保险金都看不上的地步。
于是急不可耐地验证,“嘉嘉之前说你读书的时候都是半工读,我还以为经济方面,你们一家有些紧张......”
“哦!我个性就是这样,钟意自由自在不受控制。半工读很好啊,学费大部分是自己挣的,读哪科不读哪科,将来毕业选什么职业,不就可以自己说了算喽!”
“至于经济方面嘛,很富贵又称不上,但如果这一世想不工作只游手好闲过日子的话,都没什么问题的!我阿爸走的事你应该听嘉嘉讲过?”
“嗯。”
“至从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家之后,这些年我阿爸没少补偿我同我阿妈。他去世之前有专门为嘉嘉打算,其实嘉嘉身体状况不稳定,他多考虑一些都是应该的。但也因此他就感觉对我更加亏欠,几乎将绝大部分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Charlie戒心又起,“看来你对金钱的态度又确实很随意,连这些事都可以轻易同人讲!”
怀安笑了笑,手掌拍了拍Charlie的膝盖,“那就当你又多了解了我一些喽!”
他的语调过分云淡风轻,令说的那些不似真话也不像假话。
Charlie开始认真地回忆之前同嘉嘉拍拖的时候,怀安这个同父异母的阿哥对他的态度到底如何?这才记起嘉嘉曾经暗示过他,说怀安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那时又是为何突然会令嘉嘉说起这些?再回忆下去,原来一开始发现嘉嘉同怀安举止亲昵,曾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大寻常,不止是表哥表妹那样的态度。
“其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阿哥!”
当他佯装吃醋,嘉嘉十分着急,追着他解释,“再说,我阿哥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兴趣!”
“他长得清靓白净,女人最钟意啦!”
“我再讲一次,他真是我阿哥!是有好多女人围着他转,其中一些还是富婆,但他向来不钟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