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潇急匆匆赶到医院时,看到穿着研究所制服的两位女士,其中那位接电话的姓林。
让她意外的是,Bon中校也在,跟上次见面一样,满脸都写着敷衍和不耐烦。
他见到柳白潇也很意外:“怎么又是你?”
柳白潇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出自己包庇恶魔还牵连了董雁倒是没什么,但董雁也会因此受到严重处罚。
她强迫自己稳住,因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Bon中校,我是董雁的好朋友。”
“这么巧?”
“是啊,真巧,您是来查这件暴力伤害案件的吧?有什么线索了吗?是什么人这么可恶,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Bon中校犹豫了一下,说:“我们看过监控,的确有可疑人员,是两个男人,系统中找不到他们的身份信息。”
“怎么会呢?是其他城市的人吗?”
“也没有出入记录。”
等于明说了,没有身份信息,没有出入记录,肯定是黑街的人。
柳白潇一下就想起了昨晚红鳕说的,黑街有人想买她的尾巴。
难道真是冲着红鳕来的?可她现在没有尾巴了呀!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红鳕在董雁家的?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野里?
柳白潇后背发凉。
如果猜测属实的话,那么现在红鳕在黑街吗?
他们会不会把她剩下的那段尾巴也……
她用力吞下唾沫,问Bon中校:“您能让我看看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么?”
“不行。”Bon拒绝得很果断,“警卫队已经在查了,这件事好像不关你们狩猎小队的事。”
“但董雁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亲自去黑街找那两个人讨个说法!”她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张支票,那是她上午才拿到的奖金,“我明白,您其实不希望自己的手下穿着制服到黑街那种地方去,那相当于是挑衅,我去的话会更方便。”
她弯了一下手臂,结实的肱二头肌微微鼓起来:“你看,我可不是随便被人拿捏的小女孩。”
Bon中校的眼皮掀动一下,快速从他手中抽走支票攥紧掌心,目光高傲地看向别处:“我们警卫队从不惧怕危险,黑街是一定要去的。”
柳白潇颔首:“我懂。”
她懂,他们去的话也就是在附近转转,做个样子。
Bon中校掏出手机,找出一张街口监控下的照片,端着手机若无其事,柳白潇会意地翻拍了一张,跟他点头致谢。
她又过去对那位姓林的女士说:“我有点急事得离开,还是得拜托你照顾一下雁雁。”
她说:“没问题,放心吧,我们也是朋友。”
柳白潇对她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在前往黑街之前,取出了自己的一半积蓄。
黑街隐匿于城市最偏僻的贫民区,在几百年前,那边曾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体育场,如今主馆馆顶没了,整座体育馆被各个势力分割出一块块区域,装修成不同风格,唯一相同的,就是地下的青砖。
场馆两侧盖上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勉强让出道路通行,楼房歪歪斜斜,墙体布满裂缝,屋顶用油布和铁皮勉强遮风挡雨,醒目的霓虹灯牌一层叠一层,看得人眼花缭乱。
街道中央挤满临时摊位,一身油腻作战服的摊主拦住她:“小姐,一看你就是常混城外的,要好货吗?全黑街最低价!”
柳白潇看了一眼,他兜售的“好货”是子弹和手丨雷。
她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认识这两个人吗?”
摊主脸色一变,尴尬地笑了笑:“哎哟,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啊?这俩人,我可不认识,没见过!”
一看就认识。
柳白潇眯起眼,掏出一叠现金在手里晃了晃。
足有三千块,能包下摊子上的所有货。
“我不说,你不说,权当我是在跟你订货,怕什么?”
“这……”
摊主吞了口口水,难免动心。
隔了足足半分钟,他讪笑着伸手去接:“这年头,谁能跟钱有仇啊?”
柳白潇撤手:“是啊,所以,先说吧!”
半小时后,她到了主馆门前,门上挂着“云间俱乐部”的LED牌子,里面被装修得富丽堂皇,据说只有黄金VIP才能进入。
柳白潇知道,一切黑街里稀缺的交易都在这里,所以当那个摊主说照片里的两个人是云间俱乐部的小头目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打听清楚了,加入这个知名的俱乐部也不难,一次性充值一万元就可以。
但掏钱时,她还是很肉疼。
大白天的,俱乐部一个客人都没有,办卡后,她无视工作人员的奇怪目光,直接往里闯。
工作人员赶忙提醒:“女士,目前各种表演都没开始,您要不要晚点再来?”
柳白潇问:“交易呢?”
“拍卖会是晚上七点开始,您可以稍晚时候来用餐。”
“用餐的话,是几点?”
“下午三点开始冷餐会,同时表演开始,四点才是正餐。”
“知道了。”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冷餐会还有一个小时。
从早餐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她饥肠辘辘,打算先去找点东西吃。
回去小摊那边找了个烤肉摊,买了块烤牛肉,很贵。
是纯正的牛肉,不是外头食品商店卖的合成肉,鲜嫩多汁,满口留香,她感觉自己焦躁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抚。
希望红鳕早上吃了很多东西,她那么容易饿……
突然想到这个,她又没胃口了,心里恶狠狠骂了句脏话,三两口把牛肉吃完,绕回卖子弹的摊子。
摊主一见到她,赶紧捂紧钱包:“你怎么又回来了?”
生怕她反悔。
柳白潇问:“你这有枪吗?”
“枪是云间俱乐部的垄断产业。”摊主撑起身子凑近她,用力眨眨眼,“但是,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没什么东西是黑街商人搞不到的!”
*
玻璃穹顶下,是只有在野外才能见到的各种植物,藤蔓爬到穹顶的钢架上遮住表面的锈蚀痕迹,悬挂的油灯和霓虹灯交织,在巨大餐台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空气中飘荡的淡淡腥气让柳白潇没什么胃口,从装扮来看,旁边经过的人非富即贵,舞台上的表演尺度很大,但却无聊,她根本无法融入。
没关系,她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假装去洗手间,离开了宴会厅,之后,她叫住个服务生。
“闵飞今天在吗?”
“飞哥?他在的!你是?”
“我上回在他手里拿了东西,还想再拿点。”
“哦!三楼右手边第一间!”
服务生秒懂,给她指了路。
敲门前,柳白潇攥紧了手里的枪,掌心微微有些冒汗。
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新兵蛋子,只是,她偶尔会冒出个念头:这孤注一掷的冒险到底值不值。
心里还在犹豫,手却已经落到门上了。
门里传来声音:“哪位?”
柳白潇定了定神,装作很熟络地叫了声:“飞哥!”
得到许可,柳白潇进门,反手把门锁上了。
闵飞正捧着手机看妖橙的演唱会视频,脸上挂着姨母笑,抬眼见是个女人,还以为是云间的工作人员,随口问:“什么事?”
“这么巧,你也喜欢妖橙?我是她的忠实粉丝。”柳白潇过去,悄无声息把枪顶到他后脑上,“别动。”
闵飞正因为遇到同好而开心,笑容忽然僵住,微微偏回头诧异地看她:“你,你是什么人?”
“你烧了我家,竟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是你?”
他的反问相当于给自己判了死刑,柳白潇怒不可遏地给了他一枪托,问:“敢声张我就弄死你!我问你,红鳕呢?”
“谁是红鳕?”
表情不自然,明显是在装傻。
“我知道她就在这里。”柳白潇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他脸上干净利落地划了一刀,晃着手腕威胁,“下一刀就是你的左眼。”
血瞬间流了满脸,闵飞瞪大眼睛,意识到这女人不是在开玩笑,脑后抵着枪管,刀尖就在离左眼一公分的地方,他稍稍考虑了一下,怂了。
云间俱乐部的主人势力庞大,但他这会儿保不了自己。
“那个恶魔,他们把她关起来了,待会儿拍卖会会把她跟另一段尾巴打包卖掉!”
“另一段尾巴?”柳白潇十分震惊,红鳕断掉的尾巴不是应该在研究所吗?
“对,买家看了那段尾巴,嫌不够完整,不满意,所以我们才抓她,值钱的只有她的尾巴,但必须活着割,她是个小疯子,我们接近不了她……”
“她被关在哪儿了?”
“关押恶魔的地方在地下,但你找不到的,我也没去过,只有老板和他的几个亲信才有权限进去。”
柳白潇陷入沉思。
闵飞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全都说了,你,你不会杀我吧?”
“你烧了我的家,你说呢?”
“不不不!我只是听命行事,而且我没打算点火,是阿杰说这样能吸引别人注意力,我们就不会被注意到,是他打开的炉灶!对不起,真的!”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求你了,我也是混口饭吃,你救人就救人,杀人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这么善良的女士……”
柳白潇懒得听他啰嗦,一掌狠狠砸在他脑干位置,死活听天由命。
她把人五花大绑,胶带封嘴塞进柜子,就一直待在他房间里没出去,直到七点拍卖会开始。
期间,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幻像。
红鳕蜷缩在角落,眼泪汪汪看着外面,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的嘴巴微微蠕动,好像在说:姐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