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寬這次來紐約,是臨時通知。
系統出現權限錯誤,需要他親自處理。他打開公司發來的住宿資訊,只覺得「這一帶意外安靜」,倒沒多想。
晚上他走出酒店,在附近公園繞了幾圈。風很輕,樹影稀疏,跟他住的 SoMa 區很不同。
走著走著,他看見一家小型超市,燈光溫黃。他沒特別目的,只是進去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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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夏剛從家裡出來,準備補點食材。今天下午開完會時突然很想動手做點熱食,算是一種降溫。
她穿得很隨意,牛仔褲配T恤,頭髮紮了個不太整齊的馬尾,臉上沒化妝,只塗了護唇膏。
彎腰在挑洋蔥的時候,聽見背後一道聲音響起:
「右邊那一袋比較甜。」
她直起身,一回頭,愣了一秒。
「……程以寬?」
他站在距離她兩步外的地方,一手插口袋,眼神平靜,像是在超市選菜是他日常活動之一。
「巧合。」他說。
「你怎麼會在這?」
「住這附近。今天才剛到,剛開完會,出來走走。」他語氣簡單清淡,像敘述一件不特別的事,「看到這家超市,就進來看看。」
她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你住這區?」
「公司安排的飯店,走路大概五分鐘。」
她點點頭,低頭繼續挑菜,動作卻比平時慢了些。
「你呢?妳家附近?」
她抬眼:「我住巷子後面一點,平常會來這買菜。」
他沒說話,只是微微頷首,好像在心裡記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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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一些菜,又順手挑了牛奶和幾顆番茄。他靜靜跟在她身邊,沒插手,也沒離開。
到了結帳櫃檯,她轉頭看他一眼。
「你今天吃了嗎?」
「還沒。」
「我今天難得心情好,剛剛決定要下廚。你要一起嗎?」
他看著她,沒笑,語氣仍舊平穩:
「妳的菜,我可以幫忙處理。」
她挑眉看他,嘴角慢慢上揚。
「處理菜是處理技術問題還是人際距離?」
「兩者都能優化。」
她沒說話,轉身付錢時笑了。
這個人,嘴巴還是那麼硬,語氣還是那麼冷。
可光是這樣站在她身邊,卻讓她莫名地,覺得日常有了不一樣的熱度。
林初夏回到家,把東西放在廚房流理台,換了拖鞋,程以寬則站在玄關邊觀察她的空間。
她的家很乾淨,不過度設計,色調中性,空氣裡是淡淡木質香。
「看不出來妳會下廚。」他將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子捲起。
「我沒說會,只是偶爾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有生活感。」
「妳看起來像每天都活在金融危機邊緣。」
她翻了個白眼,把菜洗好丟進水槽:「那你還不是專門寫那些演算法來模擬我這種人。」
「所以我現在才過來debug。」
她手一頓,笑了一下,沒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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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廚房,一左一右。她切菜,他幫她攪拌醬料,偶爾碰到手指,但誰都沒說什麼。那感覺像一種默認的默契,不用解釋的習慣。
「你這刀法……你確定你是寫程式的不是做菜的?」
「我在矽谷實驗室餓到第二天後,就開始練這個了。」
「挺有生存意識的。」
「因為我那時候沒認識妳。」
她抬頭看他,他語氣一樣冷靜,像在陳述風險報告。
「你這句話,是稱讚還是控訴?」
「都不是,是事實。」
—
晚餐簡單,卻意外好吃。兩人坐在餐桌前,一邊吃一邊聊著近三個月的工作、那些沒說出口但都心照不宣的日子。
她沒問他為什麼沒聯絡,他也沒問她有沒有想過他。
但有幾個眼神,在談話間交錯的時候,像是答案都藏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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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她收拾碗盤,他擦桌子,兩人一起把廚房清理乾淨。
最後,她靠在流理台邊,雙手撐著石面台,看著他洗手、擦乾,然後回頭望向她。
「你要走了嗎?」她問。
他沒立刻回答。
「我還沒走進來。」他低聲道,「只是在門口。」
她看著他,忽然覺得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慢了下來。
他往前一步,站在她面前,一手撐在她身側的流理台邊。
她沒退,也沒笑,眼睛直視他。
「程以寬。」
「嗯?」
「你想幹嘛?」
「靠近。」
她挑眉:「這麼誠實?」
「妳喜歡誠實。」
她沒反駁。
他的手落在她腰邊,沒有使力,只是輕輕地,讓她知道——他真的在靠近。
她手往上撐住他的胸口,沒推開,只是抵住。
他低頭吻了她一下,很輕,像是風掃過水面,沒留下波紋。
她沒有動。
第二次,他的唇貼著她的,不再撤離。呼吸交疊,心跳慢慢拉高,空氣像著了火。
他吻她下頷、鎖骨,她的手抬起,勾上他脖子,指尖在他後頸滑動。
他手指滑進她衣擺時,她忽然喚了一聲:
「以寬。」
他停下來。
她輕聲說:「現在不該做這件事。」
他額頭抵著她的,沉默了幾秒。
「我知道。」
她手還放在他胸口,微微用力:「但我不想你只是因為我們久沒見就來。」
他抬起頭,目光凝視她。
「我不是。」
他後退一步,手落下,但眼神沒有鬆開。
「今天不走,明天也不走,除非妳叫我走。」
她沒回,只輕輕點了點頭。
他沒再靠近,只坐在她的沙發上,靜靜陪著她將那股快燃起的火,壓了下來。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次,不只是火,還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