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不出意料地没有通过。
在楚希拉的群里有一个人说她通过了，楚希兴奋地去私聊，发现被拉黑了。
楚希去找赵总汇报面试进度，顺便刷个脸熟，没回复。
阳光正好，楚希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刷手机，盯着峥屹集团公司的官网和新闻报道看。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搞清楚刘香兰的死亡，她像在一片荒原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跟她说你能不能让地铁开快点。
楚希只是觉得，她的人生像菜市场随地扔下的喇叭，嘈杂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她从前觉得，她会成为一个运动员，或者体育老师。但是她成了一个流亡者，一个扔进人群里毫无声息的人，甚至你无法说是她构成了人群。
楚希感到肝气郁结，她向这个世界挥拳，动静还没蚊子吸个血大。
想着想着，她踱步到了徐望的住处。他还是在院子里画画。
她没想明白腿就已经迈了过去。
“谁？”徐望循声抬头。
“我，上次那个模特。”
“哦，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徐望这么说话，楚希还有点不习惯。
“来还钱。”楚希想到了。
“上次麻烦了你那么长时间，一点小报酬而已。”徐望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楚希凑过去看，一团乱线，很难理解是在画什么。
“你心情不好啊？”楚希随口问。
徐望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确实心情不好。刚和经纪人大吵一架，原定的艺术馆不接受展出，除非接受一个很小的展馆。
“没有啊。”奇怪的是徐望并不觉得这个陌生女生的话冒犯。
“还没有呢，你这画都要涂成井盖了。”
徐望少有的不再嘴犟，“是，我不开心”。
楚希看着徐望，他的睫毛给眼睛打着伞，鼻子形成分流系统让雨和眼泪途径。
“我也不开心。”楚希说。
“你为什么不开心？”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开心？”
“好像没那么多人喜欢我的画。”
楚希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幅画，现在还在屋子里好好地放着。
“总会有人喜欢的，有人喜欢不就够了？”
“不够。”
石希和徐望从来没聊过这个话题，所以现在楚希问，“为什么？”
徐望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因为小时候的目标？因为失去视力后他只能听到声音，所以他必须听到人潮在他的画前翻涌？
“你就是来聊这些的？”徐望决定切断这一话题。
“哦，差点忘了正事儿，”楚希从包里掏出好几叠钱，“钱我给你放这儿了啊，纸币，小心保管啊，不过你们这儿看起来安保挺好的。”
徐望伸手过去，真是一堆钱，好久没摸到这么多纸币了。
“不要，这是给你的。”徐望说。
“还不要，那我走了你是能站起来追我吗哈哈哈哈哈。”
徐望没笑。
楚希尴尬地收了声，徐望现在怎么这么没幽默感。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徐望说。
“那这样，那你……”楚希想了半天，“那你给我找个工作吧”。
徐望没动静。
“也是，你这种艺术家哪用考虑工作。那请我吃顿饭吧，就当两清了。”
“我可以帮你找工作。”憋了半天徐望说话了。
“这么不想请我吃饭吗？”
见徐望又不吭声了，楚希想起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再做那个模特的！”
“当然不是，”徐望立马反驳，“你陪我画画吧，然后告诉我你看到画的真实感受，必须说真话。”
“干不了，我不懂画。”
“就用你第一直觉就行。”
“除非……”楚希想到了什么，“我帮你卖画吧！”
徐望：？
“我可以给你开一个账号，在网上卖画，再出点周边，肯定很多人喜欢的！”死去很久的电子商务知识突然涌入楚希的脑子。
“你相信我！我是专业的！我大学就是学这个的！”楚希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过往经历，仿佛进入了终面环节。
“不用了，”徐望冷冷的三个字，“我画画不是为了卖画的”。
那是要干啥？楚希一脸懵。
“如果你执意不收这些钱也没办法，我让阿姨带你去吃饭吧，再给你一些你觉得合理的报酬。”
非常明显的赶客言论，楚希情商再低也听出来了。她一瞬间有点难受，之前的徐望从来不这样说话。不过又想起自己干了些什么，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楚希转头走了，“不用啦，我不饿”。
降温了。
楚希终于感受到一丝冬意。街上的人步履匆匆，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楚希不想回去，她忍不住打了电话。
很快接通，“喂，哪位？”
楚希听到对面声音的那一刻就开始爆哭。
“你说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姐这么大地盘还能发不上你的工资啊？”
楚希抱着江月，一边听她数落自己一边哭着吃果盘。她蜷缩着，好像回到了温暖的子宫。
江月又生气又好笑，拿起纸擦掉楚希冒出的鼻涕泡。她打心眼里心疼楚希，楚希家里那点事儿她都差不多清清楚楚。她就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
楚希哭好了，拿起话筒开始胡乱嘶吼。
江月在后面鼓掌，“唱！今天给姐把不痛快都唱出来。”
楚希像巨星安抚粉丝一样示意江月，江月也配合欢呼。她今天才知道这个KTV是江月的。
两个人闹累了摊在沙发上。
“姐，我想回来上班。”楚希说。
“当然，跟自己家一样的。”
“不过，”江月侧过身来看着楚希，“姐决定不让你做服务员了，太屈才了。”
“没有没有，我只能干个服务员了。”
“啧，别这么说，福从口来。”
楚希没想到江月看着先锋时尚还这么迷信。
“我有个想法，你不是学什么电子的吗？你给我们这风星整一个号呗，多宣传宣传。”
“我不懂宣传，我是学供应链物流那些的。”
“哎呀都一样的，给姐整一个。每个月底薪给你３万，有单再加提成行不？”
“多少？”楚希又惊又喜。
“是有点少，那５万底薪？”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３万够，３万就够，不用提成，不用提成。”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有压力才有动力。就这么定了，啥时候安顿好了来上班。”
“明天就行！姐你太好了！”楚希紧紧抱住江月。她不知道江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只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也要好好对江月。
晚上回去后北弛在门口等楚希，楚希跑过去兴奋地抱着北弛说哥我有好消息！
北弛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也有好消息，回去说吧。
好消息就是北弛跳槽了，成了部门主管，薪资翻了好几番。楚希也找到工作啦！
听到楚希说工作是在风星ｋｔｖ的时候北弛眉头紧皱，但是楚希解释了一番，北弛举起杯说祝文楚希成功！楚希也举起杯子回碰：祝文北弛成功！
楚希开始搞账号之后每天忙的晕头转向，江月让她别忙了要带她出去玩，楚希说顾不上别烦她，屁股挨了江月一脚。
但是账号居然真的做起来了，很多人从网上关注到这家店。江月开了一家分店，让楚希做经理，全权负责。楚希把几层楼分了区域，青春专区经常搞一些活动，邀请不知名的小歌手过来唱新歌，很受附近大学生的欢迎。商务专区空间很大，电视可以投屏PPT，旁边有签合同用的舒适的桌椅。一番操作，ktv几乎是天天都人满为患。
楚希每天忙个不停，好几次睡在店里。北弛也没发现，因为他也经常加班。两个人好久都见不上面。
江月发现楚希睡在店里后把她大骂了一顿，她的店来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是分店但她也担心楚希，于是每天定点来把楚希接到她家。
“别看那个破电脑了，快吃点水果。”江月端着剥好的橙子走到楚希旁边。
“马上就好，我看一下这个月数据怎么掉了这么多。”
江月叹了口气，拿起一片橙子喂楚希，楚希张口，不小心咬到江月的手指。
“咬我手了，怎么跟个小狗一样。”
楚希汪汪了两声，头去顶江月的肚子，江月假意后退了几步，用手环住楚希的头。
“别看了，咱俩聊会儿天。”江月说。
“不行啊，我重新规划空间整那么大动静，怎么营业额下降这么多。”
“很正常啊，你搞的青春专区还行，商务专区人都没养成来你这里谈生意的习惯啊。”
“那怎么办。”楚希垂头丧气，她很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江月的信任。
江月看着楚希眼巴巴委屈得快哭了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她知道楚希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儿，做生意本来就是慢慢来的，姐家大业大，你可劲儿造”。
“那怎么行！”
“这样吧，明天峥屹集团那个老总要谈生意，我把地点定在你这儿，慢慢就有客户了。”
楚希听到这四个字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峥屹集团？”
“对啊，说起来他也算风星的股东呢，不过就一点儿股份罢了。”
楚希强忍住翻涌的情绪，“那好啊，那我可得好好准备”。
江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每次对峥屹集团反应特别大”。
楚希慌乱了一秒又迅速找补，“那当然，最大的地产集团了吧，我去面试还被拒了。”
“去那儿面试干啥。”江月下意识的嫌恶。
“怎么了？”楚希察觉到她的语气。
“一堆烂摊子，人也是一堆烂人。”江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语，于是紧急刹嘴。
“烂人？”楚希的心咚咚地跳起来。
江月嗯嗯啊啊不再回应。
楚希也不好再一直追问，但她终于感到好像离真相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