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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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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小姜踮着脚挪到门边,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心想:莫不是把冰雹声听错了?门外忽又传来几声急促的叩击,小姜心下一惊,却也强作镇定,徐徐开口问道,“哪位?有什么事吗?”

须臾,一道柔和的女声透过门缝传来,“请不要害怕,我绝非歹人,只是这场骤雨夹杂冰雹,实难令人难以抵挡,希望能暂求一点庇护。”

小姜侧首投向一旁的姜莱,眼中含着询问之意,似是在等待她的决断。

屋内静谧,唯有窗外风雨交加的声音不绝于耳。

姜莱见小姜目光中带着些许求助,虽有顾虑,但见外头风雨如晦,也生出了同情之心。她轻叹一声,缓步走到门前,“我们这就开门,你可进来避一避风雨。”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姜莱缓缓打开了房门,迎接那位不速之客入内。

门外立着一位绝色佳人,即便在风雨之中,亦难掩其卓然风采。

她腹部隆起,显已有身孕。那份母性的光辉在她周身环绕,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敬意与怜惜。

佳人见门开,轻声道谢,“多谢二位姑娘,此番相助,实乃雪中送炭,感激不尽。”

姜莱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快请进吧,外面的天气确实恶劣,我们这里虽然有些简陋,但至少可以避风挡雨。小姜,你准备些热茶吧,给这位女士暖暖身子。”

说罢,姜莱扶着这位孕妇,小心翼翼地引她进入屋内,“你不是这里的人,我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从未见过你。”

女人微微颔首,轻声答道,“我平日里隐居山中,已多年未曾踏出山林半步。今日原是到山脚采撷草药,不料途中不慎扭伤了脚踝,又恰逢这骤然而至的风雨,实在是进退两难。”

说罢,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听女人说话的腔调与措辞,姜莱感到熟悉和亲切,因为姜女士也爱这样文绉绉的讲话,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这女子身袭长裙,衣料轻盈,裙摆上绣着花纹,带着古韵。发髻高高挽起,插着支精美的玉簪。这样的装扮,姜莱只曾在画册中见过,是华国古时贵家小姐做派。

直至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小了下来,清晨的光透过帘缝穿进屋内,洒在地板映出光晕。

“真不需要我们送你吗?”姜莱微微皱眉,目光追随着那个正走向门外的女人。

“不必了,多谢你们,改日我定登门拜访道谢。”女人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笑意。说完便转身推开门,很快消失在晨光中。

姜莱与小姜站在门口,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位小姐可不像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啊,我以前从没见过她……阿秋!阿秋!”小姜挠了挠头,话还未说完,便连打了两个喷嚏,鼻尖微微泛红。

姜莱轻轻推了推女孩的肩膀,“快进屋,一定是你昨晚回家路上着凉了。”

她在屋里翻找半天,连片药渣都没见着。“你躺着,我去镇上抓药。”姜莱系紧斗篷带子。

“别去!”小姜一骨碌爬起来。姜莱从没独自出过门,她那模样太扎眼,上回赶集时惹得半条街的人都抻着脖子看。

姜莱笑着揉了揉她的乱发,“最迟明天就回。”转身时斗篷扬起,遮住了那张招人的脸。

小姜张了张嘴,到底没再拦。姜莱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河滩上,素色斗篷渐渐融进暮色里,小船轻晃着解了缆。

晨光驱散阴云,河面泛起粼粼波光。姜莱的小船推开水面,惊起几只白鹭。湿润的晨风裹着泥土气息,远处小镇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

正午时分,码头热闹非凡。船夫的号子声、搬运工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姜莱压低斗篷帽檐,匆匆穿过人群。青石板路上,她的脚步声很快淹没在集市鼎沸的人声中。

“新皇登基!天下大吉喽!”报童举着报纸在街上蹦跳,小脸通红。路人纷纷掏钱买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街上人潮涌动,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女人们长袍飘飘,腰带随风轻扬,男人们短褂斗笠,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整条街都沸腾了。

姜莱在药铺前驻足,抬头确认招牌后推门而入。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掌柜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抬眼瞥了她一下又低头继续算账。

姜莱走到柜台前,轻声说道,“麻烦给我一副治风寒的药。还有一些常见病症的药 ”

掌柜点了点头,转身从身后的药柜里取出不同的药片,熟练地用纸包好,递给她。

“十圆。”

钱刚落在柜台上,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姜莱掀帘而出,只见一队深色军装的士兵佩刀而来,沉重的军靴踏得青石板咚咚作响。

路人纷纷退避,交头接耳,“新皇登基后,军部越发威风了。”

“都巡查到咱们小镇来了,这日子...”

姜莱匆匆穿过集市,踏在石板上嗒嗒作响。蒸糕摊前热气氤氲,甜香扑鼻,她想起小姜贪嘴的模样,要了两盒红豆糕。

转过街角,蓬莱屋的飞檐映入眼帘。褪色的红灯笼在风中轻晃,恍如三年前那个午后,她们缩在二楼角落,小姜被桂花糕烫得直吐舌头,却还嘴硬说“不过如此”。

“客人,里边请——”

侍者的吆喝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迈进门槛,老木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酒香混着烤鱼的味道扑面而来。二楼临窗那个柏木方桌还在,推开雕花窗,河面碎金般的阳光就跳了进来。

“蟹粉丸子、半只醉鸡、两碗杏仁豆腐。”她解下斗篷时,青丝如瀑泻下。邻桌传来茶盏轻碰的脆响,窃窃私语像春风拂过水面般漾开。

这时,一个穿着洋装却摇着折扇的男子晃了过来,活像戏台上的丑角。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惹得姜莱差点笑出声来。

“姑娘独坐多无趣?”他俯身凑近,熏得人头晕的香料味扑面而来,“这顿算我的?”

姜莱别过脸去,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多谢先生好意,不必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家仆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声音都变了调,“少爷!大将的儿子到码头了!”

那男子顿时面如土色,手中折扇啪嗒一声,掉进姜莱的豆腐碗里。他慌不择路地拽着家仆就往下跑,结果腰间玉佩钩住竹帘,硬生生扯下半幅,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整座酒楼霎时鸦雀无声。

木楼梯传来军靴的声响。一个身着黑色和袍的少年缓步而上,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却妖冶异常。眼尾飞挑如刃,唇色淡若覆霜。

两名佩刀军阀如影随形,刀鞘寒光映得少年愈发苍白。他忽地转头,视线掠过狼藉的桌面,打翻的杏仁豆腐正滴滴答答落下糖浆,在姜莱素净的裙上绽开点点污痕。

侍者哆哆嗦嗦递来热毛巾时,少年已在姜莱邻座落座。他指尖缠绕着一枚怀表,银链如小蛇般在苍白手腕上游走。

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姜莱,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这陌生的情绪令他烦躁,却难以移开视线。他像是不受控制般突然开口,“你的衣裳脏了。”

他抿唇顿了顿,“不如我替那狗东西赔你十匹上好的绸缎?”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怔住了。喉间涌起一阵恶心,向来冷心冷情的他,竟会对个陌生女子生出讨好之意。羞耻,恶心,厌恶的情绪刺入心头。

她是谁?为何能让他心绪翻涌?这种人不能留。可这念头刚起,胸口便突如其来的闷痛。

姜莱抬眸打量这个漂亮的男孩,“不用了。”她转向侍者,“帮我将剩下的这些打包。”

姜莱起身整理衣襟,青丝从肩头滑落一道弧线。她拎起袋下楼,一次都没回头。少年仍坐在原地,目光如毒蛇般追着。怀表链不知何时已缠紧手腕,勒出几道红痕。

正要踏上小船,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追了上来,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掩不住英挺的轮廓。

“姑娘请稍等。”他捧起一个雕花漆盒,“这是少爷命我送来的赔礼。”

漆盒在夕阳下温润的光,隔着三层屉格都能闻见里头的香,武士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姜莱看了一眼木盒,又抬头望向酒楼的二楼。

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到少年正倚在窗边,目光直直地望向她这里。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姜莱收回目光,接了过来,淡淡地道了声谢,便转身上了船。

船夫撑起竹篙,小船缓缓驶离岸边。河风撩起她的碎发,少年倚窗远眺,直到那一叶扁舟消失在波光尽头。

风从窗口灌入,掀起他漆黑的衣袍。怀表镜面里,倒映着一双连他自己都陌生的眼睛。

那里面盛着从未有过的迷惘。

自出生起,他就活得像个异类。无所谓喜悲,无所谓生死,就连身为大将的父亲,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张可以随手撕碎的废纸。

怀表轻轻合上。

“我是不是......”少年的低语散在风里,“丢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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