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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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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刚踏出船舱,海风就裹着咸腥味拍在脸上。她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扫视码头,忽然眼神一顿

有个缠着渗血纱布的年轻男人正往这边走。可就在她看过去的刹那,那人脚步微妙地顿了顿,眼皮一垂,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翳。

他个子很高,白衫被血染得半红,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虽然肩宽腿长,却瘦得透着股孤绝劲儿。纱布缠了大半张脸,就露双狭长的眼睛和抿成线的薄唇。

姜莱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怪了,明明没见过,怎么总觉得这人眼熟?就跟,梦里见过似的。

男人突然抬头,直直撞进姜莱的视线里。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么多年了,这个身影就像他梦里挥之不去的灵魄,每次快要抓住时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可现在,这人就真实地站在不远处,她随意的一瞥,轻描淡写,却让他听见了心脏的重量。

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提醒他,原来自己还活着,原来血液还能如此滚烫。这感觉太陌生了,胸口发紧,喉咙发干,胃部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不是饥饿,却比饥饿更令人焦灼,不是疼痛,却比疼痛更难熬。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害怕。怕被她看穿这狼狈的模样,又怕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道身影,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仓皇躲闪,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姜莱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想这人长得倒是俊俏,自打离开石溪镇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出众的样貌了。

她浅浅一笑,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有何事?”

男人眉头微蹙,下意识移开视线,可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没动。姜莱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透着几分烦躁,又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的手指攥紧又松开,像是有什么话哽在喉间,想说又说不出口。

姜莱挑了挑眉,暗自思忖,“这船,是你的?”她试探着问道。

莫不是自己占了人家的船?看他这副憋着火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八成是碍于她是女子,不好直接赶人吧。

男人猛地抬眼,瞳孔微缩,随即又偏开视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这回姜莱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双狭长的眼,尾梢微扬,眸色深得能把人吸进去。

男人的唇瓣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喉结滚动,最终却只是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嗓音清冽里掺着砂砾,听得人耳根发麻。他深深看了姜莱一眼,目光里涌着看不清的情绪,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姜莱望着他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船舷。怪了,这人怎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

这时,小姜抱着满怀的食物蹦蹦跳跳跑来,差点和那男人撞个正着。她慌忙鞠了一躬,转头就扑到姜莱身边,“你可算醒啦!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姜莱揉揉她的发顶,目光却忍不住追向那道远去的身影,“那人是谁?”

小姜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举起食盒,“那位大人啊!是城里派来的军官,带了好多救援物资呢!之前那位凶巴巴的武士好像也是他手下,这份饭菜还是武士大人给我的!”

小姜手忙脚乱地把餐食往木箱上一搁,嘴里跟连珠炮似的:“快吃快吃!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胃里肯定空得慌!还有哪儿不舒服没?赶紧坐下歇着!”

她麻利地收拾出一块地方,转身就搀住姜莱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人往船舱里带。姜莱被她这通忙活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真没事了。”

女孩原本还强撑着的情绪瞬间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往下掉。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担忧和委屈都宣泄出来。

姜莱轻叹一声,将哭成泪人儿的小姜搂进怀里。舱外风声依旧,码头上搬运物资的喧闹声隐约可闻,而狭小的船舱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温柔的安抚。

姜莱体力恢复了不少,虽然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但正常走动已无大碍,她与小姜一同来到河岸边。人群正围着一辆军用卡车,忙着分发刚卸下的医疗物资,用于救治那些仍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们。

她的视线越过忙碌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刀疤武士,他正躬身站在年轻军官身侧汇报。而方才那个在她面前情绪翻涌的男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眼神冷得像冰,与之前判若两人。

不远处,健太郎和次郎正手把手教村民们包扎伤口。小姜眼睛一亮,小跑着挤进人堆里,踮着脚看得认真,生怕漏掉哪个步骤。

“你没事了?”

姜莱闻声回头,正对上仁切担忧的目光。他上下打量着她,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真没事。”姜莱笑着抬手,习惯性地想揉他脑袋,却突然发现,当年那个小豆丁,如今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她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仁切却像是早料到似的,自然地弯下腰,把脑袋凑到她手底下,活像只听话的大狗。

姜莱噗嗤笑出声,指尖在他发间揉了揉,“真是长大了啊。”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还记得你当初只有这么高呢。”她比划了个到腰际的高度。

话音刚落,姜莱后颈突然窜上一股寒意,像一条冰冷的蛇,缓慢无声地缠绕上她的身体。

有人在盯着她,那目光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她背上剜出个洞来。

她猛地转身,视线扫过整个码头。

村民们还在包扎伤口,忙着分发物资,谁都没往这边看。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就像暗处藏着条毒蛇,吐着信子悄无声息地环绕着她。

姜莱摇摇头,心想大概是灵力消耗过度,神经太紧绷了。

她再次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尽是地震过后的残破景象。河堤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灾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还未从噩梦中完全苏醒。

妇女们穿梭其间,步履匆忙,或包扎伤口,或喂食清水,动作虽急却不失温柔。幸存的壮年们则一波接一波地涌入废墟,像不知疲倦的蚁群,在瓦砾与尘土中搜寻着残存的奇迹。

空气中浮动着尘土和血腥味,时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呻吟。连吹过的风都沉甸甸的,像是载不动太多悲伤。

一天过去,能救的人都救回来了。这会儿空气里终于透出点活气儿,劫后余生的人们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疲惫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

夜色渐深,河滩上几簇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人脸上暖融融的。姜莱坐在火堆旁,余光扫过那个刀疤武士,现在她知道他叫石井了。

白日里,村民们见石井认识那位少将,都围上来道谢。石井拎着个不知哪来的酒壶坐在边上,时不时灌上一口。烈酒似乎化开了他眉宇间的戾气,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不远处,健太郎和次郎蹲在火堆旁,捧着烤鱼吃得满嘴油光。次郎咽下鱼肉,突然提高嗓门,“咱们少将可是菩萨心肠!路上还给别的村发了物资!”

他故意卖关子,“你们猜怎么着?为了送这批货,半道儿上出大事了!”

健太郎配合地一拍大腿,“本来还有两车物资的,结果那帮狗杂碎一见少将出事,全跑了!丢下咱们少将一个人!”

健太郎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活像那些逃兵就在眼前蹦跶。村民们听得直咬牙,有个汉子呸地往火堆里啐了一口,“那些狗爹养的怂包!”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胸襟,不得了啊。”旁边老者捋着胡子感叹,

“何止胸襟?”健太郎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得跟篝火似的,“你们是没看见少将大人那身手!唰——”他夸张地比划了个剑招,“比闪电还快!”

“可不是嘛!”年轻的妇人双手捧着脸颊,眼睛亮晶晶的,“少将大人那模样,比庙里的菩萨还俊俏。”

她突然压低声音,朝姜莱那边努了努嘴,“要是跟姜小姐站在一处,那活脱脱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眷侣。”

旁边的大婶却撇撇嘴,“我瞧着少将大人那眼神空落落的,怪瘆人的,倒像是山里的精怪。姜小姐才真真是仙子模样,跟月宫里走出来似的。”

次郎立即反驳,现在少将就是他最崇拜的男人。

“哎哟,什么精怪啊,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咱们少将这大义!这忠良!简直都不像咱们邪台军部的。”

“咳咳!”倚在毯子上的老者突然笑出声,“小子,这话在军部可是要掉脑袋的!”他眯着眼咂了口烟,“不过嘛……说得在理。”

村民们哄笑起来,有人打趣道:“次郎这是把少将夸上天喽!”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一张张脸上尽是暖意。

石井正仰脖灌酒,听到村民们的描述,喉咙一紧,忍不住低咳了几声,这说的是他们少爷吗?

“石井大哥,你没事吧?”

小姜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腹诽。抬头就看见小姑娘递来块粗布巾,眼里盛着明晃晃的担忧。石井瞅了眼被酒打湿的袖口,随手接过布巾胡乱抹了两把。

昨晚篝火旁,他给她盛了碗热汤。火光一跳,照出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吓得小姑娘手一抖,虽然她马上装作没事人似的,但那瞬间缩紧的瞳孔可骗不了人。

石井无所谓,这道疤跟了他十几年,早成了身上的一块皮。倒是这小丫头片子强装镇定的模样,怪有意思的。

小姜,他认识她,很早就认识了。

在他接到少爷寻找姜莱的指示后,他便一直通过她获取信息。她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像只警觉的小鹿,看似安静,眼神却灵得很。

石井从未与她多话,只是默默观察,偶尔从她口中套出几句有用的线索。

“没事。”

石井的嗓音粗粝得像砂纸打磨木头。他把布巾递回去时,目光在小姜脸上多停了一瞬,够久了,久到能看清她睫毛不安的颤动。

篝火的光在他脸上跳动,那道疤时而隐入阴影,时而狰狞毕现。小姜接过布巾时手指蜷了蜷,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低着头快步走开,背影都透着股懊恼劲儿。

石井晃了晃酒壶,火光映得他嘴角那抹笑忽明忽暗。有意思,这小丫头片子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总忍不住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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