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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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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卷着枯叶在彦仓镇的街角打转,石井的乌篷船又一次停在了山间小屋的渡口。

木门上的铜锁已经生了绿锈,窗台上的灰尘被风吹出细密的纹路。田垄间的野草疯长得厉害,南瓜藤缠死了晾衣架,几颗干瘪的番茄孤零零地挂在枝头。

小姜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石井记得她走的那日,晨雾还没散尽。她攥着张皱巴巴的信纸,说要去寻个人。石井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目送她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如今这屋子静得能听见野蜂撞窗的声音。有时石井在船头温酒,恍惚还能看见那丫头举着刚摘的野菌,酒醒时才惊觉,岸边只剩芦苇在风里摇晃。

宅邸里那台老式电话机落满了灰,自那通电话后便再没响过。石井每日经过时总要瞥一眼,黑漆漆的话筒像只沉睡的乌鸦。

少爷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指示,但石井知道,少爷一定是亲自去找姜莱了。

小女娃偶尔会跑到他跟前,仰着头,扯着他衣角问,“师傅,小姜姐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石井咬着烟斗没作声,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青烟缭绕间,总浮现那丫头临走时通红的眼眶。

既然如此,便留在这里吧。

他习惯了每天在蓬莱屋二楼要壶清酒,看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也习惯了半夜时分听着风声穿过枝头,坐在镇口的老槐树下消酒意。

说不定哪天,那丫头就背着竹篓从山路上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说不定竹篓里,还装着少爷要找的人的消息。

还是再等等吧。

夜幕沉沉地压在彦仓镇上空,蓬莱屋门前的灯笼在风里晃悠,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石井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手里握着酒杯。健太郎和次郎对视一眼,都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平日请都请不动的闷葫芦,今儿个居然真来赴约了。

“石井大哥!”健太郎嗓门洪亮,举杯的手差点碰翻花生碟,“难得您赏脸!”

次郎赶忙跟着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石井的酒壶沿儿,瓷器和锡器相撞,发出一声脆响。石井眼皮都没抬,自顾自斟满一杯,仰头灌了下去。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酒喝到第三壶,酒楼里的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健太郎见石井还是闷不吭声,朝次郎使了个眼色。

次郎会意,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身子往前倾了倾,“石井大哥,前阵子我们回村探亲,听几个老伙计说了件蹊跷事。”

健太郎立刻接过话茬:“可不是嘛!我们有个发小阿诚,在奈古野城一家叫松屋的小旅馆当差。那地方破破烂烂的,住的都是些进城打工的穷苦人。”

他说着压低声音,“可上个月,居然有几个穿西装的英洋人住了进去!”

“英洋人?”石井握着酒杯的手突然停住,抬眼看了过来。

次郎又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了,“没错,就是英洋人!阿诚说那几个家伙穿得人模人样的,出手也阔绰,偏偏要挤在那种破地方。”

他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才继续道,“更邪门的是……”

次郎手指在胳膊上比划着,“他们这儿都纹着一样的图案,看着就瘆人,像是某种记号。”

健太郎插嘴道,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而且,阿诚说,每次去打扫他们的房间,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烧焦的草药,又像是腐烂的木头,总之让人很不舒服。而且那几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的,白天很少出门,晚上却经常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像是在密谋什么。”

石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中的酒壶也放了下来,他盯着桌上的酒杯,在思索着什么。

次郎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还有更怪的事!阿诚说半夜听见他们在念咒,那声调,跟黄泉爬出来的恶鬼似的!”

健太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担忧,“石井大哥,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跟之前的暴乱有关啊?最近到处都不太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石井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们的朋友,阿诚,他还说了什么?”

健太郎和次郎对视一眼,齐齐摇头,“他就说了这些,其他的也不清楚了。”

石井缓缓斟满酒杯,眼神中多了一丝凝重,“这件事确实有问题。英洋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种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健太郎和次郎,“你们给他写封信,让他随时关注着这几个英洋人。把所有疑点都记下来,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他们什么时候出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甚至房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都要一一记录下来。”

健太郎和次郎听得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次郎赶紧应道:“哦哦,好!我晚上回去就给他写信,让他时刻盯着!一有动静,马上告诉我们。”

健太郎也附和道,“对,对!这事儿可不能大意。阿诚那小子机灵,肯定能盯紧他们。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石井大哥,你觉得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会不会,对咱们邪台国不利?”

石井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酒,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不知道。但英洋国的人既然来了,还刻意隐藏身份,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

次郎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石井大哥说得对,这事儿不能掉以轻心。我今晚就把信写好,明天一早就寄出去。阿诚那边一有消息,咱们马上就能知道。”

石井“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这件事查了后,需要汇报给少爷才行。

东都的夜色被雾气浸透,街灯像蒙了层纱。顾绛把整座城翻了个遍。从朱门大户到暗巷娼寮,从歌舞升平的酒楼到老鼠扎堆的码头仓库。

现在满城都在传,元帅那位少爷疯了似的在找什么。茶楼说书的拍着惊堂木,说这是要替元帅清理门户。酒馆醉汉打着酒嗝,咬定是豪门夺权的戏码。连街边卖糖糕的老头都能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准是佐木少爷要报什么血海深仇。

东都最热闹的歌舞坊里,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荡。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军官窝在雅间,话题不知怎么拐到了顾绛身上。

一个少佐晃着酒杯,酒水溅在军装上,他打了个酒嗝,“听说了没?佐木家那位少爷,最近跟疯了似的,把东都翻得底朝天。”

旁边中尉嗤笑一声,顺手搂过陪酒的艺伎:“谁知道找什么呢?我家厨娘都说,连市场卖鱼的都被他手下盘问过。”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少校突然冷笑,“这位少爷神出鬼没的,突然闹这么大动静……”

他意味深长地转着酒杯,“怕是要变天啊。”

旁边人急忙拽他袖子,紧张地瞄了眼门外,“你小点声!那可是元帅的亲儿子……”

“怕什么?”

少佐满不在乎地挥手,酒洒了一桌,“元帅现在在英洋国陪同天皇访问,军部现在可是胡苟少将说了算!他佐木再能耐……”

一直沉默的中佐突然拍桌,“糊涂!养子终究是养子。”他压低声音,酒杯在指尖转了个圈,“军部这盘棋,最后还得佐木少爷来下。”

几人面面相觑,突然哄笑着碰杯,“咱们操这闲心干嘛?喝酒喝酒!”

几人哈哈一笑,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流言就像长了脚似的,在东都权贵们的茶会酒宴间来回窜动。可谁也不敢真去顾绛跟前问个明白。那可是元帅的独子,是能在东都夜街上让巡警都退避三舍的佐木少爷。

顾绛的举动,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而这些涟漪,正悄然扩散,影响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

都可能牵动整个东都的局势。

而此时,军部大楼的办公室内,胡苟正站在窗前,眼中透着股隐隐的怒意。他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下属冷冷开口,“去查,少爷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这么闹下去,迟早会坏了元帅的事。”

下属恭敬地点头,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门“咔嗒”合上的刹那,胡苟已踏到桌前。他一把抓起电话,金属拨盘在死寂中发出刺耳的转动声。

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应答,“少将,有何指示?”

胡苟的拇指勾着电话线,突然收紧,“明日下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随即是皮革手套攥紧的咯吱响,“是。”

挂断后,办公室死一般寂静。胡苟盯着桌上那份标红的元帅归程电报。顾绛反常的举动,元帅即将归来的消息,像两把刀抵在他咽喉。

顾绛仰面躺在废弃码头的木板上,咸腥的海风撕扯着他凌乱的衣领,拂过他憔悴苍白的脸。整个东都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那又如何?

潮水拍打着朽木,一声比一声急。就算是把这片海翻过来,他也要找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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