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毫无反驳能力,或者说是一向对着自家宿主百依百顺的不明生物屈服了,
‘小唯,闭上眼。’
成功达到目的的草香唯深怕它反悔,立刻乖乖的闭上了眼,
黑暗中,他感受到了血液的流淌,
有什么,在他本应安静的灵魂中睁开了眼,带着倦意的失重感袭来,
但很快,下坠的自己就被人温柔的接住,送到了柔软舒适的地方,
他重新睁开眼,看到了阁楼里的自己,
原本闭上眼的孩童缓缓抬起了低垂的眼睑,绿色的瞳孔外围渗出一圈不易察觉的蓝,
不知是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还是彼此接触上的那一刹那,原本安静的鸟类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啼鸣,
刺耳的叫声伴随着翅膀混乱的拍打声,被羽毛搅乱的气流与并不柔软反而带了些敌意的躯体,让初次浮于表层的意识吓了一跳,
“唉?!”
而比这更糟糕的是被这声音吸引来的,这栋住宅里的另一位人类,
‘哒——哒——’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缓慢但沉重,
“糟了!”
永远对这具身体掌有第一控制权的草香唯,迅速的将意识换了回来,
“乖乖,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把抓住应激的黑鸟,低声安抚的同时整理好了它凌乱的翅羽,
但也因为如此,等阁楼的门被打开时,映入这个住所女主人眼帘的,便是怀抱乌鸦的男孩儿,
已经走到窗边的草香唯一把拉开窗户,毫不犹豫的将怀中的鸟类抛了出去,
顺势张开翅膀的黑鸟拍了拍自己的双翼,白色的绷带从肩羽处脱落,顺着原先的轨迹飘落进男孩儿的手中,
眼看着鸟类原本生涩的飞行姿势变得完美,黑色的翅膀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圆滑的轨迹,放下心来的草香唯转过身来,
一道黑色的阴影遮住了他,扔下手中绷带的男孩儿抬起头,笑道,
“母亲大人。”
————
哗哗的水声源源不断的从浴室传来,刺耳嘈杂的噪音中还混杂着女性模糊不清的低语,
深夜里,这栋位置偏僻的住宅又黑又暗,唯独幽幽的白色冷光从浴室的门缝里钻出,连带着那不知是经文还是咒语的呢喃,一同沉没在死寂中,
这白色的,明亮的房间,在深沉的夜色却里格格不入的像是一座狭小的牢笼,盛着一滩不知深浅的沼泽,腐烂在里面的东西黏腻又丑陋,
不知过了多久,低语与水声一同停止,听到女性离开的声音,草香唯睁开了眼,
透明的水珠从他颤动的睫羽滴落,在盛满了水的浴缸里惊起阵阵波纹,
未经加热的自来水仿佛还带着寒气,那寒气浸濡进那双绿色的瞳孔逼出了更多的绿意,使得那双澄澈到可怕的眼睛里仿佛凝结着冰。
‘冻,冻死我了!’
但与男孩儿冷漠的表情不同,被冻麻了的草香唯在心里发出了尖锐爆鸣,
‘她就不能换个法子吗??!’
艰难爬出浴缸的男孩儿撑住地板想要站起来,但湿漉漉的水迹,与僵硬的身体还是让他一个酿跄重新跌落到了地上,
早有防备的草香唯熟练的在空中换了一个不会被摔伤的姿势,吸饱了水的衣物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小唯!’
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但已经在意识空间里急的直打转的小白,第一次主动提出了换人,‘要不还是换我来吧,’
‘或者我们离开这里,等我稍微积攒了些力量我们就换个锚点!’
‘很快的!我保证!!’
草香唯:“就算换一个身份也是随机的吧?万一遇上比这更惨的咋办?”
草香唯:“而且这具身体好不容易脱离了幼生期,才有点行动力,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冷静分析起利弊的草香唯拒绝了共生者开盲盒的提议,但从皮肤源源不断传来的冷意还是让他感到了疲惫,
“嘛,总之这具身体先交给你了,”放任自己沉入黑暗的他,将控制权塞给了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
“我要先睡一会儿……”
原本倒在地板上的男孩儿‘唰’的一下睁开了眼,动作生涩却迅速的站了起了,
没有在意浴室里乱七八糟的环境,目的明确返回自己房间的他,在换上干燥的衣物后,抽出一条毛巾开始仔细擦干自己发丝里的水分,
学着草香唯平日行为的意识体认真的照顾起这具身体,但若是有二个人在场就会发现,他看似熟练的动作里蕴含着极其强烈的不协调,
就是是首次开机的机器人,无论再怎么模仿人类都透出一种诡异的古怪。
但是没关系,反正这里不会有其他人,
不是吗?
————
时光总是在无人察觉的地方飞速流淌,
一年后,还是阁楼,
但与之前狭小但干净的私人住宅不同,这所教堂的顶部房间宽广却满是灰尘,
在祈祷会中偷偷溜过来的草香唯,小心避开路上的杂物来到窗前,
‘来了哦,小唯。’
听到脑中提醒的他打开房间侧边的窗户,正好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黑色使者,
“呜—哇——”
熟练的摸了摸鸟类布满了黑色绒羽的额头,将一个劲撒娇的宠物从自己脖颈处拉开,一脸无奈的草香唯笑道,
“欢迎回来!小黑!”
“呜—呜——”
顺着力道摸了摸乌鸦张开的翅膀,再次沉沦进毛茸茸的男孩儿抱着它狠狠吸了一口,
“果然!小黑的羽毛最棒了!”
‘你太溺爱它了,小唯,’打破了这和谐气氛的是另一位当事人,‘身为禽类还是保持点野性好,’
‘养的都是肥肉的话先别提能不能飞起来,万一到时候连本能都忘记了的话可是会被当成野味的。’
这位没有实体的第三人,理应除了他的共生者外谁都听不到他的话才对,但,他阴阳怪气的刻薄话语还是得到了回应,
“哇——哇——”
被他嘲讽的正主用嘶哑难听的鸣叫狠狠的回击了过去,扑棱着翅膀重新飞起的鸟类显然被气的不轻,但苦于攻击对象连个虚影都不存在,它也只能在言语上进行了相当激烈的搏击,
“哇——哇啊——”
‘哈?!没有实体又怎样?我们这叫一心同体!区区鸟类怎么可能理解这种亲密关系!!’
“哇——”
与之相对的是,虽然不知是什么种族,但绝不是鸟类的另一位当事人,也理解了那些听起来,本应只是乌鸦单纯鸣叫声里的意思,
就这么一来一回隔空对骂起来的两位,显然忘记了还尴尬的站在窗前的草香唯,
“咳咳!”
已经习惯了这两位斗嘴日常的男孩儿眨了眨眼,然后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
他举起手,扇了扇面前并不存在的灰尘,
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的小白:‘小唯!你个笨鸟快点收收翅膀。’
自觉有错的乌鸦收起了扑棱的羽翼,知错般的将脑袋埋进主人的怀里,
“呜——”
与刚才嘶哑的声音不同,即使是在同族里也算得上是聪明的过分的鸟类,用自己发达的鸣肌模仿出了极为娇作的声音,
这千回百转的撒娇让意识空间里的小白翻了个大白眼,但对身为人类的草香唯对此十分受用,
“乖孩子,乖孩子”他安抚的摸了摸鸟喙下的绒羽,“辛苦你了,小黑。”
‘辛苦的明明是我。’
“是是,”面对脑内小声的嘟囔,草香唯有些失笑,“小白也辛苦了。”
安抚了借助与小黑之间建立的链接,共享了鸟类视野的神秘共生者,这几年颇有端水心得的男孩儿抱着乌鸦离开了阁楼,
他缓慢的走下狭长的楼梯,却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手边蜿蜒而下连接天地的栏杆上雕刻的繁复花纹,足以阻挡住他矮小的身体,
“如何?有看见我们那位主教大人的真面目吗?”
居高临下站在人群死角的草香唯,看着一楼大厅里那些和自己穿着同样服饰的信徒脸上虔诚的表情,无语般的撇了撇嘴,
但当他看向站在最前方,那些带着面具的人时,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和小唯你猜的一样,我们那位神神秘秘的主教大人,就是那个岛谷慧哦。’
借助乌鸦的眼睛追踪了目标许久的小白,终于从那些蒙面人的行踪里找到了建立起这个宗教组织的幕后老板,是个不过年仅二十的年轻人,
“果然是那位岛谷议员的儿子啊,”
虽然早就调查过那些蒙面人的信息,但草香唯依旧感到了惊讶,“虽然身为大人物的儿子压力是很大啦……”
“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吧?”
不论是那些洗脑的教义,还是将目标放在那些特殊的学生和其家长上的做法,都不难看出这个宗教的目的是在为某个人物积攒势力,
“而且,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在那些蒙面人身上转了一圈,草香唯不解的蹙紧了眉头,“为什么……”
‘怎么了?’
“不,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回答了小白的反问,收回思绪的男孩儿将怀中的乌鸦放了下去,
撒够矫的鸟类乖巧的当起了走地鸡,等它从人类无法通过的缝隙里钻出后,才悄无声息的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而靠着灵活的走位,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的草香唯闭上眼,跟着周边的人一起低念起了教文,
‘嘛,不管怎样,证据也快收集齐了,我们马上就可以不用再来这鬼地方了!’
‘嗯嗯!’同样激动的小白回应道,‘等这破宗教完蛋,我们就可以自由的去吃大餐了!’
从一开始就和草香唯天天吃着清淡素食的他,无比期待宿主给他描绘出的人类美食,
‘对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他指引着男孩儿看向其中一个蒙面人,
‘又找到一个私下里手脚不干净的哦。’
睁开眼的草香唯,看着那人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
‘这些富家子弟可真是……’
已经攒了不少黑料的男孩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管怎样,先把证据收集起来吧!’
‘他又是忽悠哪个信徒上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