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瑾轩和谢沧行两个聪明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姜承则是一脸“我在碧溪村就看出这女的有问题,可惜当时没人听我的呀”,瑕倒是真心实意地没看出来……或者说,就算她曾经看出来了什么,这个善良的姑娘也选择相信暮菖兰。
“为了给村里的人看病,我需要很多钱。这些年,我为了钱几乎什么委托都接,直到某天有个人花了大价钱雇我接近你们,因此我才找了几个混混创造了碧溪村的偶遇,就为了能顺理成章跟着你们。这一路上,我传了不少消息给那个雇主。那人似乎对瑕妹子还有姜兄弟格外感兴趣,一定要我将他们的行踪如实汇报。”
谢沧行脸色沉了下来:“那个人,是谁?”
“他一身黑袍,戴着一个白色面具。除了第一次见面外,我也只在神降秘境和青木居见过他两次,但从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老实说,龙溟有点尴尬。他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用脚趾扣出一座祭都的冲动端着架子继续听。
“……我?”姜承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心说我身上有啥利可图的。
“我?!”瑕十分同步地指了指自己。“暮姐姐你没搞错吧,我就是个普普通通跑江湖卖艺的啊。”
“瑕姑娘,你和姜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还玉钱的时候对吗?”
“嗯,在那之前我肯定没见过姜小哥。”
夏侯瑾轩敲敲掌心:“既如此,在那之前你们并无瓜葛,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姜承非常配合地回忆起来:“可我与瑕姑娘只是一面之缘,也没有和她过多相处的机会啊。”
“以姜兄的性子,和姑娘家有什么额外往来才叫奇怪吧。”皇甫卓分析着,“那如果……仅仅是见了一面就会产生的联系呢?会有这种情况吗?”
皇甫卓这一提,谢沧行就想到了一个一直被众人忽视了的重要线索:“话说起来,姜小哥的走火入魔,就是在那几天突然爆发的吧?”
“没错。所以我怀疑那人在夏侯家有眼线,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得知姜兄弟和瑕妹子身上发生的事。”
“……确实。难道那人便是在当时注意到了姜兄身上的——”夏侯瑾轩看了一眼皇甫卓,及时改口藏住了关键信息:“不同常人之处,意图利用他挑起江湖纷争?那他关注瑕姑娘又是为何?”
“龙溟。”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厉岩突然问道,“暮菖兰说她在神降秘境里也见过那个黑衣人,神降秘境不正是我们坐着那块石头飞去救你的地方吗,你可见过此人?”
龙溟面不改色,心里早已天崩地裂:对不住了舅舅,你挑选的棋子叛变了,我这边尽力了,实在救不了你了……
“……咳。我当时受了伤,又与骨蛇酣战,并未察觉到在场是否有可疑人物,抱歉了。”
结萝敲了敲脑袋,灵光一现:“兰姐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差不多就是小豆芽取走水灵珠那会吧,我余光还真在神殿角落瞟到一个人影,不过那个时候咱们刚死里逃生,我怀疑是眼花了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既然都有两个人看到他了,总不能我们同时看走眼了吧,这事肯定没跑咯。”
夏侯瑾轩越想越害怕:此人看来与龙溟有所关系,而瑕、姜承与龙溟的共同点是——魔族!莫非瑕姑娘的身份并不简单……还好我听了阿靖的话没把姜兄是魔一事告知皇甫兄,不然此事万一张扬出去,定会为她招来危险!
“你们先等等!”
厉岩自从听见暮菖兰说将他们的行踪全部透露出去后就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正是在千峰岭劫道那时,后来他们一大帮人又不知怎的摸到了自己的寨子……
糟糕。厉岩心下暗道不好,当时他以为姜承要来投奔自己,加上结萝也来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竟然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寨子的位置的!
“暮菖兰。”厉岩的声线突然骇人地低下去,带着半魔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与血腥味。他此刻的发言称得上威胁:“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们寨子的位置也告诉那人了?”
“……”暮菖兰微微张大了嘴,显然是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送出去的情报里,到底掺杂着对他人多么重要的东西。她差点毁了别人的一切。
“我,我……”暮菖兰痛苦地捂住脸,努力检索有关千峰岭的一切回忆,试图寻找一个转圜余地。“对不起,厉兄弟,让我想想……我们所有人的行踪,我确实全部汇报给了那人。我告诉他我们去过你的寨子,还有姜兄弟和你的两次会面。但有一点,你们寨子的位置我并不是从雇主那里得知的,而是从碧溪村一个情报贩子口中。”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那人姓殷,嘴角有一道疤。”见厉岩的表情瞬息间千变外化,暮菖兰心里惶惶不安:“对不起,厉兄弟……我知道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不求各位原谅,只求大家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厉岩的心情复杂:“如果真是他的话,我倒没什么好担心了。”
暮菖兰:“啊?”
“哼,虽然你这女人通风报信的行为让我很不爽,但你确实从一开始就是怀着目的接近我们的,如今愿意把背后主谋说出来,也算你有点良心。”
一直在打酱油的欧阳靖冒了个泡:“厉大哥,那人就是殷燃哥吧?”
“不错。他救过添夜,也算半个我们的兄弟,平时在碧溪村做我们的眼线。他和我商议过寨子位置的事,说地方不够隐蔽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还说如果有人向他打听寨子的位置,他会根据来者身份判断要不要告知。不过,一旦寨子的位置泄露导致兄弟们有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将大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Nice!欧阳靖顿了顿拳头,这跟之前说好的一模一样!
“啊?”瑕不能理解,“我没听错吧,殷小哥作为眼线,怎么可以暴露你们的位置?”
“原因很简单,瑕姑娘,便是将计就计。”凌波点点头,以示对殷燃这位素未谋面之人的智谋的赞赏。“这位殷公子自会看人的来意与身份选择是否告知。如果向他打听情报的人除了殷公子以外还有其他渠道可以得知山寨位置,那还不如由他提供情报,这样也好及时通知寨子里的人避难。”
欧阳靖接着分析:“没错!这样看来,暮姐姐的雇主深不可测、神通广大,即便暮姐姐不给他寨子的位置,他恐怕也有自己的手段能够获知。还不如将计就计,给寨子一个准备的时间,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况且,能知道‘燃哥和千峰岭山寨有关系’这件事本身,就说明这人不简单了吧。据我所知,燃哥平日里行事很低调的,断然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半魔有关。”
皇甫卓听的头疼:“江湖纷争,真是颇多算计。”
结萝适时打了个打哈欠:“好啦,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姑奶奶我要困死了!”
谢沧行和欧阳靖都表示赞同。夜色已深了,刚处理完一桩大事的众人面上也多少露了倦色,于是大伙三三两两地回了房。只有皇甫卓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夏侯瑾轩走了两步觉得不对,转头问他:“皇甫兄?”
“……夏侯兄,”皇甫卓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那样,“我有一事不明。那个山神……是妖怪吗?”
“唔……我观山神身上的花纹与其招式,多半是山中精怪无疑。皇甫兄何出此言?”
“我只是……没有想过,真的会有妖怪会为了人类坚守十六年。”
“皇甫兄。”夏侯瑾轩正色道,“这一路走来我们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的妖魔,诚然,杀人如麻者有之,但重情重义者亦有之。厉兄与龙兄也是妖魔,你觉得他们像是前者吗?”
皇甫卓疲惫地挥挥手,“罢了,夏侯兄你先去休息,我一个人静静。”
远处某件屋子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欧阳靖探头探脑地溜出去。姜承被他哄在屋里擦剑和收拾行李,自己直接尿遁出来找暮菖兰。
原谅他为什么要用上厕所这个low到爆的借口,他真的想不出来其他理由了……实在不行等回来说自己路遇到了网络热门生物想要鉴定一下吧。
笃、笃、笃。
“暮姐姐,你睡了吗?”
“小少爷?”暮菖兰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就是,暮姐姐……”欧阳靖终于把自己蓄谋已久的要求说了出来:“你还有没有那个雇主的联系方式?我想见他一面。”
“…………”
暮菖兰:啊??
“小少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暮菖兰眉头拧成了疙瘩,“刚才你和我说此人来历不明应当万事小心,现在就给我来这套,我刚想夸你聪明……现在看来你根本还是个孩子!”说着就要往屋里走,还要把门带上。
“暮姐姐!”欧阳靖慌不择路地抓住暮菖兰的裙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摸清此人真面目的最后机会!此时不搏,瑕姐姐和承哥哥的冤屈就真的难以洗清了!”
“不行!太危险了!”暮菖兰气死了,本以为这个小少爷挺讨喜的,虽然偶尔熊一点但大部分时候很省心,没想到是这么个不要命的主,怨不得姜兄弟整天为他操心。“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去做,再不济也是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开什么玩笑,最次也得自己跟过去看着,让欧阳靖一个人赴约,出了什么事跑都来不及。
“暮姐姐!”欧阳靖灵机一动,搬出了杀手锏:“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没在危言耸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有很久没和雇主联系了吧?他就不会怀疑你‘叛变’了吗?”
暮菖兰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暮姐姐,你是为了给村人求药才接了雇主的委托,收钱办事的对不对?但自打我们上了蜀山,草谷道长做好了药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理由再为雇主做事了,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毕竟这是蜀山的仙药,你对它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可以彻底治好大家。至于药不起作用,这都是后话了。”欧阳靖娓娓道来,“我们拿到仙药是在什么时候,十天前,半月前?记不得了。总之,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有再联络雇主,他早该起疑心了。还不如就在今晚,最后以你的名义联系他一次,再由我来会会他。”
“……好吧。”暮菖兰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依你。但你要答应我,我必须在一旁躲着,万一出什么事第一时间带你跑。”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