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卧室里，床头柜上唯一的那盏老式台灯散发出昏黄的柔光，洒在乔艾手捧的那本《神奇的北魏》上。徐海滨在她旁边倚着床头继续看电子书上的《战争与和平》。光线到他这里已经太暗了，他打开了电子书的背光。

“你那块香皂的味道真不错。”乔艾翻过一页书，吸了吸鼻子说。

“是吗？我们所里禹兰推荐给大家的。我在网上一次买了十块，还剩大概六七块吧。你明天拿过来放在浴室里留着洗手。”徐海滨答道，摸了一下乔艾那本书的书脊，“图书馆借的？好怀念呀，我在S大学读书的时候也借过不少书。噢，对了，我在隔壁有不少藏书，改天你有空去挑挑，看有什么喜欢读的。”

“好。”乔艾应着，打了个呵欠。

“困啦？那就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进城呢。”徐海滨拿去乔艾手里的书，探过身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替她揿灭了台灯。

他又看了一会儿电子书，也关上开关放在自己这一侧的床头柜上。

黑暗降临，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乔艾却一下子清醒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竟然显得微微有些尴尬。

静默中，徐海滨轻轻拉过乔艾的一只手，合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凑到唇边吻她的指尖，然后把她那柔软微凉的小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中，乔艾也能感觉到他面颊的轮廓十分硬朗，短短的胡茬刺得她的手心痒痒的。

“你忘了带剃须刀吗？”她摸摸他的上唇轻声问。

“带了，不过忘了用。”他低声笑道，“忘了也好，正好留着扎你的手。”

乔艾也笑了，听凭他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下巴。

“你的手好凉啊，觉得冷吗？”他低声问，帮她往上拉了拉薄薄的被子，把她轻轻拥进怀里。

乔艾的心蓦地一抖，感觉他的吻温热地落在她头顶的发丝上，落在她的额头上，再顺着鼻尖一路滑落，最后落到她的唇上。

“要我吗？”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她没有回答，模模糊糊地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心底忽然枝枝蔓蔓地萌生出无数紧张。他也察觉出她衣衫下的背脊变得僵硬了，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怎么啦，乔艾？”他停下来问，忽然觉得胸口上湿湿的，意识到她居然在流泪。

“宝贝，乖，不哭，”他把她静静地拥在胸前，捋着她的背，直到她不再颤抖，很平静很温和地说，“明天还要上学呢，你哭得眼睛红彤彤，像小白兔似的，被小白笑话去了可怎么办啊？”

他的语调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很小的孩子，乔艾听了，立刻点点头，吸吸鼻子，用手背抹去眼泪。

“乖，”徐海滨回身从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上拿过一包打开的纸巾，“来，擦擦脸。”

乔艾不声不响地接了纸巾擦脸，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烫得简直可以煎熟鸡蛋。

“好啦，”徐海滨说，把纸巾放回去，伸出一条胳膊给乔艾，“来，让你抱着我的胳膊睡。乖，闭上眼睛。”

“嗯，”乔艾点点头，果然乖乖地抱住徐海滨的胳膊，乖乖地闭上眼睛，半晌才贴着他的胳膊低声说，“徐海滨，我喜欢和你待在同一个家里，但是我好像有点儿怕，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

徐海滨一怔，随即失笑，用下巴蹭着乔艾的头顶问：“小家伙，我有那么吓人吗？能把刚娶回家的媳妇给吓跑了？”

乔艾也被逗乐了，对着徐海滨的胳膊吃吃笑道：“你就是吓人的妖怪，怎么啦？不过，你这妖怪还挺好，挺可爱的。”

“好吧，看在你说我挺好挺可爱的份上，吓人的妖怪说了，现在先放过你，等你长大一些再慢慢收拾你。不急，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呢。”徐海滨笑道。

“耶——”乔艾蹬着脚丫低声欢呼，在被子里悄悄地比了一个剪刀手。

徐海滨察觉了，“啪”地拍一下她的手背，佯怒道：“气我，是不是？快点睡吧，不然我就反悔了。”

乔艾闻言，立刻闭紧双眼，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徐海滨的胳膊，而且不知怎么搞的，四肢就像一只树懒一样缠绕在他身上，头紧紧抵在他的胸前。

天还没有亮。有风从桃树街上呼啸而过，雨点打在紧闭的窗子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雨好像下得还挺大呢，她迷迷糊糊地想，悄悄动一下手臂，却发现身边的人是醒着的。

“别离开我。”徐海滨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地说。

乔艾点点头，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烟味儿，还有用过香皂留下的清新味道，她默默地嗅着，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一直都没有睡。

窗外，风抽打着桃树的叶子发出猎猎的声响，雨下得更大了。乔艾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觉得在这风狂雨骤的世界里，只有身边的徐海滨才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蓦地，她仰起头，笨拙而完全不得要领地吻了他。

“吓人的妖怪，让我做你的妻子吧。”她生涩地低声说。

他的气息倾覆过来。

她身边的世界消失了，只剩下短暂的锐痛，以及随之而来的全新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