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了桃树街，徐海滨见母亲习惯地向28号走去，就一边拖行李一边说：“妈，我们去隔壁吧，我很久没在28号开过伙了，厨具什么的都得重新洗了才能用，不像29号的，小艾一直在用。”

“这老房子，有时候心里还真是挺想的呢。唉，当年离开也是迫不得已啊，不然我和你爸就都成下岗职工了，还拿什么养家，供你上学？”老太太絮絮地说着，还是摸了摸28号的楼门，才转身跟上儿子和儿媳。

一进屋子，徐海滨的母亲就变戏法似的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保鲜袋，袋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儿。

老太太一边在料理台上打开袋子，一边笑着对乔艾说：“我这个儿子啊，从小就喜欢吃香椿炒鸡蛋，怎么都吃不够。香椿这种东西吧，每年就这个季节有这么十来天，我从前都是买了冻在冰箱里，留着他回家过年的时候给他吃，这回正好赶上应季，就带了不少新鲜的过来。”

徐海滨已经等不及地在电磁炉上烧起一锅水，从冰箱里翻出四只鸡蛋，敲在一个汤碗里。

乔艾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香椿，看上去像是从树枝上采下来的嫩芽，深绿色的，不少地方还带着红棕色，异香异气的，的确很好吃的样子，于是也凑上去帮婆婆的忙，听着老太太教她怎样用指甲掐下最嫩的部分，把掐不动的老枝丢掉。

水开了，洗好的香椿放进去，立刻变成了碧绿的颜色，水却变成了红棕色，片刻之后再捞出来沥干水，切成小段和鸡蛋一起炒。

乔艾见婆婆在炒菜的过程中只往锅里撒了一点儿盐，连味精都没放，就盛出来上桌了，可吃到嘴里却真的格外香。

“真好吃啊！”她禁不住感叹，“我还是第一次吃香椿呢，不过好像我也学会怎么做了，就是不知道哪里有卖这种东西的。”

“你从前没吃过？”徐海滨奇道。

徐海滨的母亲接口说：“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艾从小住校，学校的食堂哪会耐烦做这个？”

徐海滨下意识地看了母亲一眼，老太太立刻会意，改口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原来小艾也这么爱吃香椿哪！菜市场或者超市里都偶尔会有这个卖，炒蛋好吃，炒肉也可以。”

“但我还是觉得炒蛋味道更好。”徐海滨说，又夹起一口。

母子婆媳在乔艾的房子里吃了午饭，老太太让徐海滨收拾桌子，自己拉着乔艾来到书房，打开行李箱，取出四个盒子，有很古旧的木质的，也有绒面洒绣的，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

她把盒子一个个打开，里面的东西几乎耀花了乔艾的眼。

“这些是我们徐家几代媳妇传下来的金首饰。”她很郑重地说，“这盒是你们祖奶奶传下来的，这盒是曾奶奶的，这盒是奶奶的，这盒是我的，”她逐一指给乔艾看，“现在我把它们都传给你了。”说罢又从行李箱里另拿出一个崭新的盒子放在乔艾面前，“这里面是我昨天给你新买的，打开看看。”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只很精致的金项圈和一对金手镯。

“现在你们年轻人都不时兴戴纯金首饰了，所以我就挑了这两样，款式简单，好保养，份量也挺重。”她指着项圈和手镯上的铭文说，“这上面錾的是佛家的‘六字大明咒’，能保平安的。”

“谢谢妈，我……”乔艾望着一桌子黄金灿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啦，”徐海滨的母亲拍拍手笑道，“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徐家的男人都是很专一的，所以呀，这么多代以来，徐家的媳妇个个都白头到老。小艾呀，等以后你有了儿媳妇，也得把这些东西照样传下去，记住了吧？”

还没等乔艾回答，徐海滨不知何时进来了，在一旁笑道：“妈，那我们要是有了两个儿子该怎么办？是传给老大呢，还是两个人平分？”

乔艾听了，红着脸低下头，刚才太吃惊了，完全没留意徐海滨什么时候进来。

老太太看着乔艾的样子哈哈笑了。

“那是好事呀！不过咱们徐家都单传三代了，你们奶奶还真没告诉过我要是有两个儿子该怎么办的话。”顿了一下，老太太又高高兴兴地说，“这么着吧，要是哪天我真有了两个孙子，你们还把这些首饰照旧传给老大，二孙媳妇的那一份由我来准备。”

乔艾只管低头笑，脸红得好像煮熟的虾。

“把这些东西收好吧，”徐海滨拍了拍乔艾的肩膀提醒，“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就去存到银行保管箱里。”

“好。”乔艾点头，把首饰盒逐一扣好，和徐海滨一起捧去放在二楼卧室的床头柜里。

二人下楼回来，徐海滨的母亲站起身说：“真是有好多年没回来过了，滨滨呀，我出去转转，看看从前那些老邻居们都有谁还在。”

“常爷爷……哦，外公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提起过，说好像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家常住在这儿了，不过大部分的房子都还是原来的房主，没有卖掉。”徐海滨说，“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