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好让我回去接掌相国之职。
没想到吧,这么大一个月族,生民何止千万,竟连一个能代替我工作的都找不到。
气死你这个恋爱脑幽溟。
本相不发飙,你还当我是软萌小三花。
刘备请诸葛孔明出山都要三顾茅庐,我怎么着也不能比卧龙的咖位低。
没有求我四次,别想我出去工作。
吃老娘闭门羹吧你。
“咳咳咳……”我躺着软榻,盖着羽被,怀里抱着汤婆子,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声音沙哑道:“恕我今日难以见客。”
我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冷哼,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一道身影在门外低声叹气,苍月银血开口劝说:“你何必如此?”
“本相怎么了?”冷哼而已,我不会吗?我哼得比幽溟更大声!
我斥道:“君愚无知,岂不闻‘斩草除根,永无遗患’之理。我为了他好,他倒是不领情。怎么,方登大典,就惧本相功高震主,欲行鸟尽弓藏之举了?”
苍月银血沉默,最终依旧是选择站在自家兄弟那边:“幽溟只是不忍。”
“江山未稳,徒效宋襄公之仁!愚蠢至极咳咳咳——”我太激动,一时气没喘顺,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本相……咳咳咳……不想见你们……咳……来人,送客!”
苍月银血听我当真身体不适,怕将我气出个好歹来,叹气道:“你好好休息,吾改日再来看你。”
嗯,记得把那个恋爱脑幽溟也带上,不然我真的没台阶下。
我捂着嘴唇闷咳好几声,重新躺好,幽幽叹了口气。
这么大个月族,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我上班的时候不会面对一堆写不完的文书吧,真是夭寿。
睡是睡不着的,都躺了那么久了,哪有那么多觉可以睡。
悲哀啊,年轻的时候没得睡,老了之后睡不着。
我闭目养神,想着接下来还需处理什么。官员罢免了不少,空缺亟需填上,上次暗卫给的名单还没空看,我记得那报告就在桌上。
“来……来人……”糟了,刚才声音叫太大,现在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唉,上天给我这么好使的脑子,怎么就没给我一副好身体。睡又睡不着,爬又爬不起来。
正当我瞪着眼睛,感叹天妒英才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床帐外。
“要说遗言吗?”依旧是那么毒舌的话语,还是那般爱抬杠的性格。
站在外面的确是火狐夜麟无误。
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咳咳……哎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侧过头,笑着对床帐外的人说道:“怎么,是来看我死了没吗?”
火狐夜麟双手盘胸,靠在床帘尾部,语气平静反问:“你需要吗?”
“我需要你帮我倒杯水,嗓子很难受。”喉咙发痒,躺着更不舒服,总想咳嗽,无奈我根本没力气坐起来,只好拜托他。
床帘外的人站了一会,转身离开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然握了什么。
他撩开床帐,弯身扶起我,端着热水喂我喝下,又将我放平。
“你病得很厉害。”他低头仔细观察我的面色,手指不经意地擦过我面颊,似乎在判断我有没有上妆。
他看着眼前的人,呼吸急促,苍白面色泛着病态的潮红,明明躺在床上,身体却凉意不散。
“咳咳咳……老毛病了。”我看他要走,手伸出羽被,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袍,“陪我说一会话吧。”
火狐夜麟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被窝里的人,黑发散乱,眸光涣散。
勾住衣袍的力道很小,小到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挣脱开,他却始终没那么做。
这不应该。
他不该对一个杀伐果断的当政者心生犹豫的情绪。
“病得快死了,还有闲心聊天,这是你的习惯吗?”火狐夜麟丢下杯子,撩袍坐在床尾,对我微一抬下颌:“想聊什么?”
“咳咳……是你想聊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人,明明独来独往,看起来冷漠无情,又会为敌人的示弱而心软,“你来寻我,难不成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他是幻族遗孤,若论赶尽杀绝,他恐怕是月族内最深的受害者。
火狐夜麟依旧没有摘下面具,那双镶在面具之上的眼形,冰冷,神秘,空荡荡的,背后的视线却似利剑,如捕食者的瞳孔。
他声音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吾确实好奇。”
两色的头发,就如同他的性格,矛盾又冲突。
我低低咳嗽两声,手收回被子里,“真难得啊,你竟然相信我。”
在诺大的月族上下,无人怀疑我的作风,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我在月族的名声向来如此,对待敌人毫不留情,杀伐果断,不留余地。
他移开视线,冷冷地说:“你向来这么感觉良好吗?”
唉,我都一病得要死的人了,哄哄我怎么了。
我摸了摸怀中的汤婆子,温热的触感让我忍不住舒一口气,平静道:“才尽者身危,好名者得华。”
他一愣,立马意识到我的打算:“你在为幽溟造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我点点头,继续说:“现任月王……咳咳……继位的时间太短,比起经营诺久的月族皇室,他名声不丰,这是……咳咳咳……”
不行,说久了话,嗓子受不了。
火狐夜麟啧了一声,起身回到桌子上倒水,小心给我灌下。
“劳烦了。”我礼貌道谢,才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他之弱势太明显,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之名声快速传颂于不熟悉他的月族民众之中。”
赶尽杀绝是假,只是为了能让那个优柔寡断的幽溟有立名的机会。能对背叛者施以宽仁,谁能说他是个不合格的君主呢?世人嘲笑宋襄公之仁,不过是因为他输了泓水之战,若他未曾输,怎当不得圣贤之名。
何况有反叛之心的刺头早被我铲除,剩下的,不过是翻不起多少浪花的废物。
“澹泊之守,咳咳……须从秾艳场中试来。”我无奈叹气,要不是幽溟这么没用,我都不需要废那么多心力,“仁性亦是如此,非要残酷,才能见其明光。”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我侧过头,看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火狐夜麟。
他视线中有冷漠与打量,看不出信了没信,是当我真心刨解,还是又一场言语游戏,为了让自己免于死厄。
火狐夜麟大概是想杀我的,我的权势,能够轻易左右月族的未来,更对幽溟的命运有着近乎恐怖的影响。
我在乎吗?我完全不在乎。
反正烂命一条,爱咋咋。
几秒过去,火狐夜麟已恢复平日里无法捉摸的气度:“你这样的人,实在不明白为何要忠于月族。”
确实是这样,幽溟又不是什么明君,对我更没有任何恩情,除了给我制造一堆麻烦。
“我无聊吧。”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好了,闲谈说完,该干正事了。都听我说了那么多,作为报答,麻烦你帮忙把桌子上的文件拿过来,那是今日要处理好的工作。”
他闻言,上下扫视我就差一口气便要嗝屁的身体,不可置信,“你还想着工作?”
“不然呢,放在那里,事情是会自己完成不成。”少见多怪,本相就是这种死了都要工作的性子,以后一定是死在办公桌上,“我没什么力气,所以你拿我看,看完后告诉你结论,你帮我写上批文。”
他定定看了我几秒,确定我完全没在说笑,咂舌一声,回身拿来我所说的文件:“月族相国,你这算是泄露国家机密吧?”
装什么呢,谁不知道你是月族二皇子了,难不成我还担心你把家族产业搞没吗?
我翻了个白眼:“赶紧的,趁本相还醒着,不要浪费本相的时间。”
他戴着面具看不出神色,不过我感觉他肯定也翻我白眼了。
方才在长篇大论浪费时间的是谁啊。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把我扶起靠在枕头上,坐在身边翻开文件给我看。
我低咳着,垂首看文件的时候,不免斜过身体靠在他肩膀上,散落的黑发蹭到他胸口,犹如蛛丝纠缠。
身体太过虚弱,经常看着看着就往下滑,火狐夜麟扶了好几次,烦了。直接把我拉到他胸口上,以半抱着的姿势扶着我。
我睡觉穿得也很厚,根本不担心他发现我的秘密。
是说发现了也没关系,他能把我咋的,我相国位置坐得稳的一批。
不过怎么说呢……毕竟是年轻男子,血气方刚,靠着跟大型汤婆子似的,还蛮暖和。
我低语告诉他那些官员可以上任,哪些官员需要调动,又有哪些官员需要重查。
他的字意外的好看,字如其人,凌厉高傲,弯钩处隐见深沉笔墨。
是个不可测度之人啊。
我看他书文极有条理,偶尔还会自作主张地加上自己的见解,不免赞道:“你还蛮有当相国的资质的嘛。”
火狐夜麟写字的动作顿了顿,他一把翻过文件,冷声道:“闭嘴。”
闭嘴就闭嘴,凶什么。
我又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