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不满态度即使在黑夜里竟然也那么清晰明了。

苏芷清连忙回道——

【那你一定是在看错了，天那么黑】

【我妈只对我有意见，对别人都可好了】

没想到，林崖这会儿醒了，刚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就回了——

【起这么早？】

【已经在路上了吗？】

苏芷清——

【还没，在等他们来接我，估计还有一会儿吧】

【你几点上班？】

林崖——

【过会儿就出门】

【昨晚我没和他们吵架，因为我到家时，他们还没到，我这会儿起床了，他们还没醒】

【所以……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我在家】

时光流逝，一些未能尽早改变的东西保持着它们固有的状态，并且凝固更甚。

林崖——

【那你今天是请假了吗？】

苏芷清——

【对啊，我干脆请了一整天的假】

【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上班】

林崖——

【那你晚上过来吗？】

【最近客流量有些大，你应该亲自过来见证（憨笑）】

一想到晚饭时，母亲肯定会揪着“林崖”这个话题不放，苏芷清全身的细胞都在希望她晚上能和母亲共处的时间越少越好，她便答应了下来——

【行，晚上小区门口见】

***

苏芷清跟车来到隔壁市的高铁站广场，赵添峥正在入口处等他们过来。

苏芷清还没坐过高铁，也没来过高铁站，看着这座新造没几年的、人流量颇大的高铁站，感到新奇。

“看什么呢？”赵添峥循着她的目光问道。

“哦……我第一次来高铁站，觉得很新鲜。”苏芷清回道。

“那你国庆来北京找我玩啊，体验一下高铁，比绿皮火车舒服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国庆做导游带我逛北京？”苏芷清顺势说道。

“可以啊”，赵添峥拉起行李箱拉杆，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去了。兄弟们，谢谢你们来送我。”

众男生和他拥抱道别。

“真走啦。”赵添峥再次挥手，跟着人群往进站口走。

苏芷清的时间从这一刻变得漫长起来。

此时她的心情，就像第一次离开家去遥远的大学读书时一样，与熟悉的故乡分别，内心对陌生地方的紧张感变成了对故乡的第一次眷恋。

她看见赵添峥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

***

晚上，苏芷清陪林崖摆摊。

“怎么魂不守舍的？因为赵有邪走了？”林崖找了钱给顾客后，问站在旁边郁郁寡欢的苏芷清。

“是啊”，苏芷清喝着绿豆汤说：“一共才没见过几次面，就这样走了，下次见面得国庆了。”

“那不是快了吗？马上就是八月底了，再过一个月，你就能去北京了。”

“也对。工作后，时间过得飞快，明明读书的时候感觉每一天都很难熬。”苏芷清伸了个懒腰说。

这时，人行道上走来两个女生，苏芷清远远看着眼熟，等走近了发现，是高中的同班同学，是上次聚会时候跟着班长一起来敬酒的那俩位，也是苏芷清高中生涯中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俩人。

但是现在，因为聚会打过招呼的原因，加之苏芷清的性格外向了许多，所以她主动打招呼：“嗨，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正好出来买东西路过”，烫了羊毛卷的女生看着林崖，毫不掩饰惊讶情绪地说问：“这位是……他是谁……？”

“林崖啊，你看不出来？”旁边的直发女生推了推她说：“不是那个谁，暗恋过得吗？”

“哦！！想起来了……你怎么？”女生看了看绿豆汤和“心花怒放”，问道：“这是你的工作？”

“不是，这是他的爱好，他做饭可好吃了”，苏芷清说道，见俩位女生一直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看面前这位老同学，她不禁维护起林崖来。

林崖问道：“你们要来点吗？”

羊毛卷的女生还在夸张地看着林崖，直言不讳道：“你怎么……变化好大。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林崖尴尬地笑了笑。

“买杯绿豆汤吧？”直发女生说。

羊毛卷女生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打量了一下林崖，说：“走吧。我们走了，改天再聊。”

说着便拉着直发女生走了，苏芷清听见她故意用很响的声音说：“不卫生的，不吃。”

苏芷清正欲反驳，被林崖制止了，他摇了摇头。

“这么卫生，怎么不卫生了，你做东西的时候都是戴一次性手套的，我都看见了”，苏芷清冲着已经走远的俩人继续说：“你干嘛不让我说？”

“说了又能怎样呢？”

这时，手机Q·Q弹出了消息，是刚才女生偷拍的林崖，发给了班级里的某男生后，俩人之间的私人聊天记录的截图，被男生故意发在了群里——

【林大帅哥也胖了啊】

【[图片]】

羊毛卷女生立刻发了条消息——

【有病啊你，这是跟你聊天，你怎么还发出来了！！】

男生——

【又没事，给他宣传一下啊】

林崖凑了过来，苏芷清躲过，不给他看。

女生和男生的聊天记录很普通，说得无非是林崖变化很大以及是不是家道中落的猜测，没有带任何脏字，但在苏芷清看来却是充满敌意，尤其是女生，字里行间都透着鄙夷。

而男生放出私聊截图这一行为，就是要让林崖出洋相。

俩人都坏得很。

林崖见苏芷清不给他看，便从车兜里拿了自己的手机，看到了一连串的消息——

【（惊讶 ）】

【天哪】

【哇哦】

……

林崖锁了屏，把手机扔回了车兜。

这些简简单单两个字的回复虽然偏向于凑热闹的意味，但说着无心，看者有意。

苏芷清觉得不爽，于是点击聊天框，准备反击，却再次被林崖盖住了屏幕。

“干嘛？”苏芷清问：“让我帮你说话啊！反正我在这个班级没啥人缘，这会儿骂几句就骂几句，撕破脸的后果就是下次聚会不去呗。”

“谢谢，但是，算了吧。”

“这可不不像你啊！你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我。”穿越世界里的林崖，是会劝自己挥拳出击的人，苏芷清看着他的眼睛说。

“怎么不像我？”林崖扯了扯嘴角：“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好辩驳的？她也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但他们很阴阳怪气啊！”

“眼不见为净，别看了。”说着，林崖要把苏芷清的手机塞回她的口袋。

“不行”，苏芷清紧抓手机不放：“我有言论自由，而且这是我的手机。”

林崖松了手：“那你准备回什么？”

“就说你是来体验……生活……的……”苏芷清的语势渐弱。

因为她想到——如果回“他还是富二代只是在体验生活”，就非常的虚伪，更加打脸；如果如实说“他是底层打工人，晚上做兼职赚钱”，应该会引出更多的好奇和问题吧。

“照片上，就是我真实的状态，没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地方。而且，他们确实也没说什么坏话，只不过发了几个感叹词而已。”

“那你笑一个。”苏芷清双手撑腰盯着林崖。

林崖挤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

苏芷清叹了口气，放下双臂问林崖：“在很多人看来，出来摆摊确实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你当初……怎么会一口答应做这件事的？”

“因为你啊”，林崖真切地说：“你那么积极，我也不好意思泼你冷水。”

“啊？虽然我承认我有功劳，但……你答应的也太爽快了。是不是有其他理由？”

“嗯”，林崖撇过脸，整理冰块中绿豆汤的摆放方式：“这份工作，我一开始就不是很抵触。他们……我爸妈出去经商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磨难，我都在过年时候的餐桌上听他们谈论过。他们从底层开始摸爬滚打，倒泔水、处理垃圾、修下水道……他们都做过，所以我并不觉得职业有高低贵贱之分。刚才劝你不要争执也是因为这个，我没有觉得摆摊丢脸。”

苏芷清抬手拍了拍林崖的肩膀：“好样的，我也没觉得摆摊是卑微的职业，咱们争取做大做强，到时候就让群里那些人哑口无言、主动闭嘴！”

***

林崖准备的菜品在晚上八点半只卖剩绿豆汤一份，并收到了不少顾客的“希望多做一点”的好评。

“看来，你上次说的辞职后全职做这个是对的”，苏芷清跟在推着车慢慢往回走的林崖身旁说：“要是能有时间多做几份，一晚上下来的收益，恐怕比你一天干活的工资都多吧？”

林崖想了想：“扣掉成本，估计差不多。”

“那是现在，你的名头还不响亮，大家都不知道你这个摊头，再过几个月，肯定能翻倍了”，苏芷清激动地说：“下次你研制新菜品的时候，提前跟我说，我来画一幅现场制作过程的图发微博宣传下，把你林大厨的名声散播出去。”

“那就提前道谢啦。”林崖笑道。

***

苏芷清的稿件来来回回改了八个版本，最后甲方敲定用第六版，苏芷清翻了个白眼后，进行第六版的细化，并于8月28日开会的时候，收到甲方确定采用的消息。

苏芷清趁着大家开会发言，自己只需要作旁观者的时候，给林崖发了消息——

【搞定！】

林崖——

【？】

苏芷清——

【上次和你说的1w+稿费的项目，对方确认了，下个月打钱】

林崖——

【恭喜恭喜】

【要不要出来庆祝？】

苏芷清——

【对了，八月底了，你是不是要还款了？】

【算不算双喜临门？】

林崖——

【对】

【明天去银行汇款】

【无债一身轻】

苏芷清——

【周六出来庆祝呗！】

【你可不是无债啊！还有我和何骁这俩个债主呢！】

【对了，何骁上次说做完志愿者后找你，这都八月底了，他去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