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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板荡识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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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文武百官就聚在承极殿。有的交头接耳,低语不断;有的哈欠连天,昏昏欲睡;有的沉思默想,面色凝重。

本该在家休沐的日子,群臣却集体上朝,皆因宫中突然敲响了急召的钟声。

按规矩,圣驾离京期间,只有太后和当值的代丞相有权命令钟鼓司鸣钟。

因此,不少人以为钟声是太后下令钟鼓司敲响的,结果一打听才知,太后还在从国寺赶来的路上。

轮值代丞相的侯南蒹见各部各处的人差不多到齐了,于是摆手呼吁:“诸位请肃静!闵亲王殿下有大事要宣布!”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居然是闵亲王!当场就有人嘀咕:“闵亲王此番,岂非僭越?”

走到正中间站定的尚觉平好似后背长着耳朵,转过身来一开口,先严词厉色地回应争议。

“本王今日鸣钟,只因一个始料未及的坏消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存心僭越,诸位且听完消息为何,再评判不迟。”

素来亲和的闵亲王突然板着脸说话,多少令人感到不太习惯。

然而,一些官员只停留在暗自感叹闵亲王的反差,殊不知有人已经细心地捕捉到,闵亲王扫视群臣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冷冽的压迫感。

待众人皆投来专注的目光,再无人私语,尚觉平终于进入正题。

“昨夜本王收到方领事派人送来的急信,信中说,陛下和栾大夫自上月十六下船微服私访后,三日未归。侍卫连寻五日未见踪影,最后在池钦两州的交界地带发现了陛下的香包,以及一些干涸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此外,别无所获。”

殿内一片哗然,几个犯瞌睡的官员听完,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池钦两州的交界地带时有土匪出没,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实,而遗落的香包、干涸的血迹、凌乱的脚印,又无一不让官员们往杀人劫财上联想。

“暗卫皆为顶尖高手,怎会输给土匪呢!?”

“陛下不会没让暗卫随侍吧?”

“血迹是土匪的也未可知,或许陛下早已脱险。”

“照你所说,陛下若平安无事,没道理不跟方领事联系啊!”

……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闵亲王从袖中掏出证物。

“此乃信封附带的香包,上面的字纹是亡妻生前所绣,与小女觉香那只合在一起,正好是‘喜至庆来、永永其祥’八个字。本王笃定没有认错,不过稳妥起见,还是请郁掌院过目,看看是否为陛下贴身之物。”

说着,闵亲王看向郁涵,郁涵颔首上前,双手接过香包细细观瞧,又放在鼻子下方轻轻嗅闻,果然有一股清新的龙脑香沁人心脾。

“这枚香包,下官的确见陛下系过,里面的龙脑香闻着极纯正,非皇家贡品不能有如此浓郁的香味。”

有了郁涵的出言佐证,那些起初感到难以置信的官员逐渐接受“事实”,但也有人犹嫌证物不足。

此人便是刑部尚书宁予双,她站出来对尚觉平作揖:“敢问殿下,方领事的书信在何处?”

“本王正要拿出来,”尚觉平从怀中掏出一张对折的信纸,展开后高举过头,“此信纸质滑腻,厚度明显胜过一般的纸,且印有描金云龙纹,是御用宣纸无疑。现请诸位自行传阅,便知本王所言是否属实。”

言罢,尚觉平将信递给宁予双。宁予双不愿相信尚泽世遇险,怀揣最后一丝希冀看向郁涵:

“百官之中,当属郁掌院最熟悉方领事的字迹,请郁掌院先过目。”

接过信的郁涵浏览了一遍,双眼悄然变红,最后强压着哽咽:

“方领事写走字底……习惯在收尾处上扬……此信是她的字迹不假……看来陛下……当真遇险了。”

此话一出,殿内响起一波比先前更甚的喧哗。宁予双拿过信纸,低头查看,成宜和管舒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不料竟惹得同为二品的白齐当场发起牢骚。

“凭什么你们几个尚书先看?威远侯大人都还没看呢!”

话音刚落,立马有兵部的人帮腔。

“就是!从前有陛下偏袒你们这些只会掉书袋的儒生,如今陛下不在,可容不得你们抢先!”

结果可想而知,一众文官被激恼,纷纷开骂,武官那边亦丝毫不怵。双方越吵越凶,越吵越乱。

压根没想挑事儿、一心担忧孙子安危的靳老太太被夹在人堆中间,左右为难,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过。同样上了年纪的江怀古更难受,本就咳疾复发,让那些难听的话一激,一下咳得更厉害了。

郁涵和宁予双好心劝架,却被膘肥体壮的白齐撞倒,幸好易秉心及时地拉了一把,二人才没有被旁人踩到手。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严肃的朝会彻底乱成一锅粥。在那些言辞激烈的骂声中,既有真情实感的攻讦,也不乏别有用心的搅浑水。

吵架即将上升为打架之际,不知何时登上御座高台的尚觉平,扯下腰间玉佩往台侧的盘龙柱一摔。

玉佩磕到柱身上的金饰,瞬间被弹出,重重地掉在地上,当场四分五裂。刺耳的碎裂声直冲所有人的耳膜,承极殿的喧闹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响起尚觉平语调阴沉却不乏气势的一声怒斥。

“放肆!”

话音落地,殿内陷入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像被抹去了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率先对着高台躬身作揖的侯南蒹回头叫嚷:“你们都当承极殿是菜市口吗!还不快散开!”

以白齐为代表的三个叫嚣得最厉害的武官立马撒手的撒手,撤腿的撤腿,完全没有了原先的气焰。

立于高台上的尚觉平投来威严的目光,无言的震慑之下,众人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郁涵俯身去拾落在地砖上的信纸,看见上面重叠的鞋印,心中只觉无比讽刺——“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可惜霖儿不在,没法亲眼看看这些人的真面孔。”

她拿着信纸刚走了两步,侯南蒹突然闪现,夺过信纸,没好气地说:“磨蹭什么?赶紧归位啊!”

听了这话,宁予双霎时怒从心头起,正准备开口替郁涵回击,却见郁涵对她摇头,不禁陷入纠结。

侯南蒹为人刁猾,宁予双一向厌恶他的作风。自郁涵从丞相降为翰林院掌院后,侯南蒹明里暗里地给郁涵使绊子,宁予双更是看不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不发作出来实在难受。

正犹豫着,易秉心过来小声地在耳旁提醒了一句:“切莫冲动。”

最终,宁予双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咽下那口气,冷眼斜睨一直走到高台侧边的侯南蒹,双手执信,毕恭毕敬地交还给高台上的尚觉平。

尚觉平手捏信纸的腰部,走到宝座的正前方——高台的中间位置,一边扫视群臣,一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发话:

“正是知道若乍然公布陛下失踪的消息,必定引起举国骚乱,方领事才不曾惊动地方官,却不料你们这些京官竟然先自乱阵脚!如今正是需要文武百官团结一心之时,尔等如此胡闹,心中还有温国的江山社稷吗!?”

经过这一通骂,挑起争端的白齐像是“幡然醒悟”一般,迅速出列,先是火速扇了自己俩巴掌,然后深深作揖,“声泪俱下”地开始忏悔:

“殿下深明大义!下官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如此不明事理!幸得殿下主持大局,下官定谨遵您的教诲!事事以江山社稷为先!”

先前跟白齐急赤白脸的文官们被他这段发言噎得无话可说。而那两个和白齐一起挑事的武官则“及时醒悟”,“不约而同”地出列效仿白齐,低头认错:

“殿下教训的极是,下官知道错了!”

“下官也知错了,愿听殿下教诲!”

对此,宁予双嗤之以鼻,觉得他们和白齐一样,不过是在奉承闵亲王而已,便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易秉心,余光察觉宁予双情绪不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意外目睹同排的成宜用胳膊肘碰了碰管舒。

这个小动作倒是没什么,不过巧就巧在,成宜用胳膊肘碰了管舒之后,两个人立即出列,有样学样地在白齐的旁边站好,接着俯身作揖:

“我等亦有过错,殿下之言振聋发聩,我等铭记于心。”

以往,成管二人都是只在有好处可得的时候积极主动,其它时候,能装死的绝对装死。

今日,二人这般主动,不免让易秉心怀疑其中有猫腻。

只是他不爱操闲心,本欲置之脑后来着,怎料这时,侯南蒹的一番进言令他忽然想通,为何成宜和管舒今日之举异于平常。

“殿下请息怒,下官知道,如今圣驾下落不明,殿下只会比我等更加忧心。当务之急,自然是全力找寻陛下和栾大夫。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殿下贵为双封亲王,且身居要职,无人比您更适合代掌大权,相信在您的统率下,朝中必能上下齐心、共渡难关!”

“原来是想捧闵亲王代掌君权,难怪白齐要挑起文武之争来凸显闵亲王的威望,合着这几个人都是一伙儿的。闵亲王用得着他们搞这么一出吗?以他素日的威望,无疑是代掌君权的首选,除非陛下另有旨意……”

易秉心想到这,站在他对面的郁涵理了理自己的官袍和官帽,随即站出来,堂堂正正、从容不迫地宣称:

“侯大人且慢,为防南巡途中遭逢不测,陛下离京前留下了一道御笔亲书的秘诏。存放密诏的铁匣现置于承极殿的匾额处。陛下有令,若她遭逢不测,由郁某宣读密诏。”

事实道出,群臣之间又是一阵喧哗。朝会进行到此,议题的中心已发生了两次转变。从尚泽世失踪,到尚觉平代掌大权,再到尚泽世留下的秘旨。

与此同时,主导朝会走向的人,也因为一句话,而从尚觉平变成了郁涵。

“即刻让殿前侍卫取出秘诏,诸位请准备接旨。”

郁涵说话之时,易秉心特意观察侯南蒹、白齐、成宜和管舒四人的反应,发现他们都在偷瞄御座高台上的闵亲王,于是心里立马有了猜想:闵亲王原来是只老狐狸吗?

“既如此,见圣旨如见陛下,本王自当以跪礼相迎。”说完,尚觉平走下御座高台,迈至殿中央的位置站定,屈膝跪地,颔首作揖。

侯南蒹等人急忙赶在尚觉平之前跪好,早已跪下候旨的宁予双对跪在她旁边的易秉心低语:“我有预感,秘旨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难得你我默契一回,”易秉心回道,眼神倏然变得坚定,“等下肯定还有大事发生。”

殿前侍卫合力从匾额与支架的夹角处取下铁匣,呈递给了郁涵。

郁涵拿出一直贴身保存的钥匙,当众打开锁头,从匣内取出那卷当初她亲眼看着尚泽世写下的圣旨,然后徐徐展开,朗声开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寡人御极以来,夙夜忧勤,惟惧付托不得其人。今南巡池渭,躬察河道,虽銮仪周备,然天意难测,倘有不虞,社稷不可无主。

“灏亲王世子怀瑞,秉性仁孝,才德兼备,宜嗣社稷。若寡人于南巡之际遭逢不测,即着该子克承大统,继皇帝位。

“百官当同心翊戴,共襄新政以安社稷。军国要务,暂由翰林掌院郁涵会同六部尚书协理,俟新君即位,再行归政。

“此诏密封,藏于大内,非翰林掌院郁涵不得开启。文武百官敢有违逆者,以谋逆论处。钦此。”

在念到“文武百官敢有违逆者,以谋逆论处”这句时,郁涵刻意加重了语气。然而,密诏一念完,还是有人马上就提出了质疑。

“陛下是认真的吗?世子年仅六岁,乳臭未干,懂什么江山社稷?”

“抛开年龄不谈,那可是灏亲王之子!谁不知灏亲王两耳不闻朝堂事,一心只顾磨豆子,他教出的儿子能是治国的苗子吗?”

“是啊是啊,陛下未免太过草率,温国的江山怎能托付给幼子?”

“让黄口小儿坐龙椅,我们这些大人陪他过家家,那还了得!”

……

一个侯南蒹,一个白齐,继二人带头质疑密诏之后,跟风质疑之语此起彼伏,声浪转瞬间就包围了郁涵。

旁人忙着大发议论,宁予双看向跟她同样沉默的易秉心:“我信密诏是真的,你也信吗?”

很快,宁予双就得到肯定的点头,以及一句极小声的回答:“我另有怀疑之事。”

话末,易秉心将视线移往尚觉平的方向,看懂暗示的宁予双立时露出愕然之色。

众多怀疑者之中,第一个质问郁涵密诏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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